青樱得宠多年,在宫中的威望可谓是妃嫔中最盛的。太后处处下她的面子,无非是想以此削弱她的势力,好为她看中的继后铺路。只是不知,太后看中的到底是谁。
因此青樱索性示弱不语,做出一份闷闷不乐的模样。
意欢见了便解围道:“太后最是风雅,慈宁宫中连一朵花都格外不同。臣妾等都是俗人,虽知这‘抓破美人面’是茶花中的名品,但一时见了也是说不上名字的。还是太后阅历深厚,才能赏这般雅致之花。”
太后对意欢便和煦了很多,笑道:“你出身不凡,又饱读诗书,若说自己是个俗人,哀家这个老婆子更是俗不可耐了。”
意欢微微蹙眉道:“太后,雅俗原不在这出身上……”
太后轻轻一笑:“你是出身高贵,所以不将这些放在心上。殊不知,在这宫里能论的,除了资历便是出身。若非如此,皇帝也不会这般看重你,越过这些妃嫔封你为贵妃。”
意欢一向最看重情分,自认与皇帝之间有真情在,并非全然为了名位身份,听太后此言,一时也顾不得对太后的尊敬了,忍不住辩论一番。
“太后此言臣妾不敢赞同。皇上纳妃,是按自己的心意来选,宫中不乏有出身不显却深受皇上宠爱的,臣妾自知不敢凌驾于诸位姐妹之上,此次晋封也不过是侥幸而已。”
太后却是浑不在意,直言道:“哀家当初看中你,便是因你的心性,若非如此,哀家还不肯将你举荐给皇帝。到底世家大族出来的,总是比那些小门小户的见识广博,连一盆花也不认得。”
太后甚少这般直接地评说谁的不好,此言一出,众妃都有意无意地打量青樱。意欢在对面向青樱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也不敢再说,生怕太后再借题发挥,更让青樱下不来台。
青樱依旧笑吟吟的,仿佛自己并非太后的意有所指:“太后的钮钴禄氏便是高门大族,在圣祖一朝就曾出过一后一贵妃,能臣名将更是数不胜数,难怪太后有如此气派,远胜臣妾们多矣。”
太后的母族与那赫赫扬扬的钮钴禄氏并非一族,此事人尽皆知。但真论起来,太后的母族亦是小门小户,她不过有幸做了皇帝的养母,才在皇帝登基时得了抬旗之荣。昔年不以出身论英雄的,如今也拿这些来压人了。
太后自是不能去和青樱分说,两个钮钴禄氏并非同一支的。闻言虽有气,也只能不咸不淡道:“哀家与舒贵妃说话,你插什么嘴。”
还不等青樱认错,如懿开口道:“太后见谅,从前是臣妾疏忽了贞贵妃的规矩,她伺候皇上后,仗着宠爱,臣妾也不好再教。如今贞贵妃位分在臣妾之上,臣妾更是不敢说她什么了。太后若肯教贞贵妃几句,便是她的荣幸了。”
意欢闻言气恼道:“娴妃放肆!贞贵妃姐姐位分在你之上,岂容你这般不敬!”
太后朗声笑道:“舒贵妃性子也太急了。贞贵妃是娴妃的陪嫁,便是如今尊卑倒置,娴妃说她两句又怎样呢?何况这是在哀家的慈宁宫,还轮不到你来做哀家的主!”
说到最后,太后的面色已如寒霜,唬得众人讷讷不敢言语。
青樱却盈盈下拜,不卑不亢道:“太后这般说,臣妾实在不敢认。皇上早有明旨发下,将臣妾之名写入了乌拉那拉氏的族谱,为佐领讷尔布之次女。娴妃若以长姐的身份教导臣妾,尚要顾及宫规,不可言辞激烈、以下犯上,更不用说这早就被皇上下旨不许提及的所谓‘陪嫁’之语。太后是长辈,能不在意皇上的金口玉言,臣妾与娴妃身为宫嫔,却不能不听从。”
太后冷笑一声:“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贞贵妃,将哀家也说成有违圣意之人了!贞贵妃如此乖戾,焉知不是在以下犯上、不孝不顺!”
“太后之言,臣妾万万不敢承受。太后是宫中的长辈,只有您教导皇上的,哪有用圣意压您的呢?臣妾也是心中亲近,才会如此直言,‘乖戾’二字自认是担不起的。太后若觉得臣妾说得不好,还请您像教导舒贵妃和娴妃一般,也教导教导臣妾吧。若臣妾当真愚钝,不能领会太后的教导,再来领受这些罪名也不迟。”
话虽如此,但青樱一言一行皆是合宫规行事,纵然言语上刺了太后的心,也不过是一句“妇人无知”便可推脱过去的。太后若想责罚,也得先耐着性子“教导”青樱。
太后自然也想到了这一节,收了脾气笑道:“好,贞贵妃既然这么说,那哀家就好生调教你一番。”
意欢闻言颇有急色,青樱淡然道:“方才听太后所言,嫔妃中看重的,似乎唯有娴妃一人,连舒贵妃亦不能入太后眼中。既如此,臣妾便求太后一个恩典,请太后不要嫌弃臣妾们出身低微,一同教导臣妾们吧。好让臣妾等也如娴妃一般得太后偏爱。”
太后拿出身来说事,可宫里出身不显得嫔妃多了去了。如慎妃、婉妃这般民籍女子出身的、如玫妃这般南府出身的,不也好好的坐着妃位么?怎能只青樱一人因出身而受她排揎,一视同仁才好。
可她到底也不能真将在座的嫔妃都“教导”个遍,她们都有子嗣傍身,更有玫妃这个自己人。真大张旗鼓地闹起来,皇帝听了也不会痛快。
青樱也不怕谁来记恨她,意欢自不必说,慎妃与她是有旧仇的,婉妃和玫妃都曾受过她的恩惠,到时借孝贤皇后之名将令嫔摘出去也就是了。何况青樱从不信太后真敢闹到那个地步,更盼着她继续闹下去——皇帝自己的生母还是个小小宫女呢!
青樱直起身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毫不畏惧地与太后对视。她相信太后是聪明人,没捏到软柿子,总该想一想怎么收手才是。硬着头皮咬下去,只怕会崩了自己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