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田回来汇报时，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那几位老专家面对卡死电脑时的手足无措，以及钱满江主任那种“有苦难言”的窘迫。这画面撩动了林凡脑海里某个一直隐约存在的念头。
这天下午，林凡拿着一份精心准备的方案，走进了任贤的办公室。
“局长，关于前阵子文化厅那边的事情，我有些后续思考，形成了个初步构想，想请您把关。”
林凡将方案递上。
任贤接过那份题为《关于结合集约化平台建设开展定向技术帮扶的请示》的文件，仔细翻阅起来。
起初他神色平静，随着阅读深入，眉头微微挑起，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浓厚的兴趣。
“林凡，你这个思路……有点意思。”
任贤放下方案，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前，这是一个准备深入探讨的姿态。
“说说看，怎么想到把这几件事串起来的？”
“局长，主要是受了几件事的启发。”林凡坐直身体。
“一是文化厅非遗中心的现实困难，这恐怕不是个例。二是我们正在全力推动的政务集约化平台，需要更多的应用场景和内容来证明其价值，不能光靠行政命令推。三是咱们‘网络空间安全协会’那几位高手，技术热情高，但也不能总让人家纯靠爱发电。最后嘛……”
林凡顿了顿，露出一丝苦笑，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无奈：“也是被咱们处里的现实情况逼的。您也知道，现在任务越来越重，哪一样都不能松懈。可处里就这几号人，这几条枪，经费也紧巴巴的，李田他们天天加班。长此以往，我怕队伍扛不住，也会耽误事。”
他指向方案的核心部分：“所以我就想，能不能借着帮扶兄弟单位解决‘数字鸿沟’这个引子，做一篇更大的文章。主动选择几家像文化厅、档案局、地方志办这样，拥有重要公共数字资源，但技术实力弱、存在感也不算太强的单位，作为试点。”
“具体怎么个帮扶法？”任贤追问。
“我的想法是可以扩充集约化平台，对于基础条件比较好的单位，我们继续坚持‘数据不出域’原则，但对于一些基础能力较差的单位，我们可以协助他们将部分数据资源，迁移到我们的服务器上。由平台提供统一、安全、稳定的底层支撑，他们只管内容和业务。这样，既从根本上解决了他们的运维难题，降低了安全风险，也能进一步提升平台价值，实现共赢。”
任贤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关键部分。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以巧妙地将一些技术难题剥离出来。以非遗中心为例吧，比如古籍文献的模糊字符自动识别、老录音磁带降噪与语音转文本、特定格式影像资料的智能分类与检索……这些难题，单靠我们处现有的人力，研究起来费时费力。”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如果，把这些难题包装成‘协会’内部的技术攻关课题，申请一些科研经费或奖励，钱不多，但对协会的民间高手来说，是认可，是激励，更是实打实的好处。这就能把我们协会缺乏持续活动经费和激励手段的问题，给部分解决了。”
任贤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认可的微笑。
林凡见状，底气更足：“局长，这还不是全部。我们通过这种深度帮扶和关键技术攻关，能显着提升我们在这些领域的话语权和不可或缺性。当我们的平台承载了越来越多单位的核心数字资源，当我们协会能解决各单位亟需解决的技术难题时，我们网安处的价值和地位就凸显出来了。”
他图穷匕见，点出了最终目的：“到那时，我们再向财政申请‘公共数字资源安全保障专项经费’，或者向编办打报告，陈述因为承担了全省公共数字资产托管和安全保障等新增职能，现有编制和力量严重不足，申请增编扩员，理由是不是就充分多了？这叫‘以作为求地位，以贡献争资源’。解决数字鸿沟是引子，提升我们处的硬实力和资源掌控力，才是核心。”
任贤看向林凡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甚至带着一丝欣慰。他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林凡的成长竟然这么快。
这种成长不是在技术上，而是在政治上，在思维方式上。
“林凡啊，”任贤缓缓开口，“你能想到这一层，我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以前觉得你是个技术尖子，敢打敢冲，现在看，你已经开始懂得如何在体制内谋篇布局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已渐有春意的大院：
“你说的对，干工作不能只讲情怀，不论得失。尤其是我们网安局，新单位，要站稳脚跟，要发展壮大，就必须有实实在在的业绩和资源支撑。你这个方案，把我们想要推行的工作和我们处自身的资源拓展巧妙地拧成了一股绳，思路清晰，逻辑严密，而且……很务实。”
任贤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林凡：“这才是关键！你能站在一个处室管理者的角度，不仅思考如何完成任务，更思考如何借助任务为部门谋发展、为大家谋福利，这说明你真的成长了，成熟了。在机关里，有能力很重要，但懂得如何将能力转化为部门和个人的发展资源，更重要！”
“局长，您过奖了，我也是被现实逼出来的。”林凡谦虚道，心里却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任贤看懂了他的意图，并且表示了支持。
“这件事，我看可行！”任贤一锤定音。
“你立刻把方案再细化，特别是试点单位的选择要精准，首批选那些业务相对单纯、数字资源价值高、而且跟我们关系处得不错的单位，比如文化厅、档案局......甚至包括人社厅......趁着他们还没从社保基金的事情中缓过劲来，还对我们有点‘怕’。关于协会课题和经费这块，也拿出个具体的管理办法，额度可以小，但程序要规范，经得起查。”
他回到座位，拿起笔在方案上签了个“阅”字，并批注“原则同意，请林凡同志牵头细化落实，适时提交局务会审议”。
“下周局务会，你主汇报。我会全力支持。只要方案通过，我就去跟其他厅局长沟通协调，一旦试点形成成效，我就去财政和编办要钱要人。”
任贤把方案递还给林凡，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手去干！把这盘棋下活，下赢！让我看看，你到底能给我们网安局争取来多少实打实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