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城，林凡没急着回县政府，先拐去了油菜花镇。
合作社门口停着两辆小货车，王武正扯着嗓子指挥人装货，瞥见林凡的车，眼睛一亮，小跑过来。
“林县长！您可算回来了！”
王武满脸是汗，笑却从嘴角咧到耳根，跟前一阵愁眉苦脸那会儿判若两人。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啥，但是昨天罗浩丰通知他智慧农业的工作重启照旧，他就知道这位大县长在更高层次的斗争中，估摸着是取胜了。
林凡下车，拍了拍他肩膀：“货走得怎么样？”
“好着呢！”王武抹了把额头的汗，“昨儿接了四十多单，最远卖到海南去了！有个老客说咱家蜜正，一口气订了二十瓶送人。”
“设备呢？”
“都重新跑起来了。罗书记昨天带人把田里那些传感器查了一遍，数据传得稳稳的。省农科院的专家前天还开了视频，教咱怎么看土壤湿度曲线，说咱们这块地肥力足，就是排水得下功夫。还惊叹咱这个物……物联网农业平台太先进了，给他们了很大启示。”
王武压低声音问：
“县长，您这是从哪找的高手做的这个平台啊？”
林凡笑了笑，没有接话闲扯了两句便往田埂上走。
几个白色传感器立在油菜花田里，几个农户围着罗浩丰，手里的本子记得密密麻麻。
“罗书记。”林凡喊了一声。
罗浩丰回过头，脸晒黑了一圈，精神头却足：“林县长！”
两人走到田埂边，林凡问：“县里这几天怎么样？”
“马栋彬被带走了。”罗浩丰左右看了看，“昨天下午纪委来人直接从他办公室带走的。吴有财、张宏也都停职接受调查。现在县里人心惶惶，不少干部私下打听，怕牵扯到自己。”
“朱书记什么态度？”
“朱书记昨天开了紧急常委会。”罗浩丰顿了顿，“会上没多说，就强调两点：第一，相信组织调查，有问题查问题，没问题不冤枉；第二，工作不能停，特别是农业试点和电商这块，谁也不能拖后腿。”
林凡心里有数了。
朱晗这是在稳住盘子，也是在给他递话——马栋彬倒了，但南城的局面不能乱。
“试点重启，有阻力吗？”林凡问。
“不大。”罗浩丰摇摇头，“农业局的临时负责人姓周，是个老技术员出身，昨儿还主动打电话问需不需要技术支持。市场监管局那边也换了人，态度挺好，说包装标签的事可以边做边改，只要食品安全不出岔子就行。”
林凡笑了笑。官场就是这样，树倒猢狲散。
马栋彬在的时候，这些人跟着摇旗；马栋彬一倒，立马换副脸孔。
回县城的路上，林凡给朱晗打了个电话。
“朱书记，我回来了。”
电话那头，朱晗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嗯。县里情况你知道了？”
“知道一些。”林凡说，“我想尽快开个县长办公会，把接下来几个月的工作理一理。”
“县政府的事情你自己定就好。”朱晗顿了顿，“林凡，马栋彬的事，纪委还在深挖。他这些年插手了不少项目，土地出让、工程招标、扶贫资金……牵扯面不小。你心里要有数，接下来一段时间，县里可能会不太平。”
“我明白。”林凡说，“但工作不能停。特别是油菜花镇的试点，刚有起色，不能因为个别人出事就搁下。”
朱晗笑了，笑声里有些感慨：“行，你放手干吧。只要是为了南城好，我代表县委支持你。明天下午三点开常委会，记得参加。”
……
县委常委会会议室。
林凡推门进去时，里面已坐了七八个人，见他进来，几道目光同时投来，有好奇，有讨好，更有戒备。
林凡在县长固定座位坐下，朝朱晗点点头。
朱晗扫了一眼会场：“人到齐了，开会。今天主要说两件事：第一，通报马栋彬同志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调查的情况；第二，研究马栋彬被查后县政府领导分工临时调整事宜。”
纪委书记先发言，通报马栋彬案初步情况：
利用职务便利为亲友经营活动谋利，插手工程项目，收受贿赂，对抗组织审查……一桩桩，一件件，听得在场不少人眉头紧锁。
“根据初步调查，马栋彬的问题主要集中在土地、工程、扶贫三个领域。”纪委书记语气沉重，“性质恶劣。目前，上级已成立专案组，对相关线索深挖细查。也请各位常委、各位领导，如果掌握相关情况，及时向组织反映。”
会场一片安静。
朱晗接过话头：“马栋彬被查，县政府常务副县长一职暂时空缺。按照组织程序，在新的常务副县长确认之前，需要一位同志临时顶上。林县长，你们县政府有什么意见？”
“建议由县委常委、副县长周邦国同志临时牵头县政府日常工作，协调各副县长分工。”
林凡踌躇了一下，说了个持重之言。
周邦国是排名仅次于马栋彬的副县长，五十出头，作风稳健，在南城工作了四五年，相对熟悉情况，但又不是马栋彬一系。提名周邦国不会有什么异议。
“大家有什么意见？”朱晗环视会场。
副书记率先表态：“我同意。邦国同志政治过硬，经验丰富，在南城工作多年，情况熟悉。临时牵头政府日常工作，有利于平稳过渡。”
组织部长点头：“邦国同志群众基础好，协调能力强，是合适人选。”
但也有人提出不同看法。
分管政法工作的刘副书记缓缓开口：“我同意邦国同志临时牵头。不过，马栋彬留下的摊子不光是日常工作，还有他分管的那一摊——财政、发改、国资，都是要害部门。这些工作专业性很强，不是谁能一下子顶上的。”
朱晗看向林凡：“林凡同志，说说你的想法？”
林凡坐直身体：“刘副书记提到的具体业务分工，我建议这样：财政、审计、发改、重点项目这一块，暂时由我直接分管，其他分工不变。等上级正式任命新的常务副县长后，再作调整。”
朱晗点点头：“我看可以。邦国同志牵头协调，林凡同志负总责，其他副县长各司其职。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好，那就这么定了。”朱晗拍板，“另外，林凡同志刚才跟我沟通，计划拿出一份南城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这个想法很好，县委支持。县政府日常工作由邦国同志主持，重大事项及时向林凡同志汇报、向县委汇报。”
“明白。”周邦国郑重表态，“我一定尽心尽力，确保政府工作平稳有序。”
林凡也表态：“感谢县委的信任和支持。我会尽快完成调研，拿出一个符合南城实际、能落地见效的规划草案，提交常委会审议。”
走出会议室，周邦国主动走过来：
“林县长，接下来这段时间，政府这边您放心。有什么需要协调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凡跟他握手：
“邦国县长，辛苦你了。我这一出去，家里就靠你坐镇了。”
“应该的。”周邦国语气诚恳。
“马栋彬出事，政府形象受影响不小。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工作干扎实，把人心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