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袖猛地一震,像是被塞进了一只活蛇在里头扭。判官笔偏了半寸,锁魂狱的咒文裂开一道细缝,黑雾往外漏。
陈九渊没动,可灰白的瞳孔缩了一下。
成了。
他没等那裂缝合上,直接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胸前的铃铛残片上。融合后的九幽铃“嗡”地一声颤起来,不是响,是往骨头缝里钻的那种震。他五指死扣铃身,另一只手抹过右臂渗出的黑血,往铃颈一抹——龙纹亮了。
这玩意儿现在像头刚断奶就杀了娘的狼,根本压不住。但他也不打算驯它。
他猛力一摇。
第一声出来的时候,连他自己耳朵都差点炸了。音波撞上地面,焦土炸起一圈黑灰,顺着阴线爬向判官脚底。第二声,骨龙低吼一声,前腿一软。第三声,判官左手本能回护胸口,袖口撕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半截腐烂的乌鸦翅膀。
九声连震。
最后一声落下的瞬间,铃音凝成三道漆黑锁链,从虚空中抽出,一条缠腕,一条绕肩,最后一条直扑心口,狠狠钉进他胸前衣料。判官闷哼一声,后退半步,判官笔脱手斜飞,插进焦土里,只剩个笔尾还在抖。
他抬手想扯锁链,可那链子沾了陈九渊的血,一碰就往皮肉里钻。他脸色第一次变了。
小七趴在地上,手指还搭在蛊虫控制点上。她看见那只血眼乌鸦彻底瘪了下去,像颗晒干的枣子,随即化成黑灰散进土里。她松了口气,顺势把钻地蛊召回来,指尖一勾,蛊虫从地缝钻出,浑身沾着尸油,缩回她掌心时已经半透明。
她喘了两下,抬头看阿箐那边。
老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手里捏着最后一张紫霄雷符,指尖发抖。他看都没看判官,转身就是一甩。符纸划出一道金弧,砸在骷髅串上。
轰!
绿光炸开,链子崩成三截,掉在地上还在抽搐。阿箐整个人往前一栽,喉咙“嗬嗬”作响,终于吸进一口气。她跪在地上咳血,脖子上勒出的印子深得能见骨。
“咳……谢了。”她哑着嗓子说。
老道没应,直接瘫坐下去,手里的雷符袋空了。
陈九渊站在原地,手还攥着铃。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往后缩,像是有人拿钩子从肚子里往外掏东西。刚才那九声铃响,不只是耗神,是直接烧命。但他没松手。
判官站在三步外,左袖破了个洞,黑丝断口垂着,像条死掉的蚯蚓。他盯着陈九渊,面具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懂什么?”他声音低了八度,“你以为斩了提线就能赢?”
陈九渊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往前走了一步。
“我不懂。”他说,“但我打得就是提线。”
话音未落,他又摇铃。
这次没喷血,也没念咒,纯粹是用断脉命格去撞铃的频率。第二轮铃音比第一轮更暴,像是几十具尸体同时开口嘶吼。锁链应声加粗一圈,直接把判官双臂绞到背后,把他整个人往前拉了半尺。
骨龙想动,可刚抬起前爪,地面突然窜出三股黑气,顺着它的关节钻进去。它僵住了。
小七收回手,从蛊囊里摸出三枚指甲盖大小的蛊卵,弹进地缝。定脉蛊入土即活,释放的麻痹气息顺着阴脉爬向骨龙四肢。它抖了两下,最终定住,像尊烧坏的雕像。
红衣妖僧站在侧翼,双手正结印到一半。南洋血咒的最后一个手势还没完成,他忽然觉得经络一麻,像是有冰针顺着脊椎往上爬。他猛地收手,往后跃了两丈,落在一块焦岩上,眼神阴得能滴出水。
阿箐靠在石壁上,手里画笔蘸了自己脖子上的血,在空中划出一个“镇”字。符成瞬间,她手臂一抖,符纸没落地,妖僧顿时觉得喉头一紧,像是被人掐住。
小七爬起来,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你脸比死人还白。”
“我一向这样。”他抹了把嘴,“活着就行。”
阿箐挣扎着站起来,画笔指着判官:“他袖子里还有东西。”
陈九渊点头。刚才那一眼,他看得清楚——不止一只乌鸦,还有别的在动。像是某种活体符胎,藏在袖袋深处,还没激活。
他往前走了两步,铃铛指向判官心口。
“你靠傀儡续力,我便斩你提线之人。”他说,“现在,该你尝尝被控的滋味。”
判官没说话。但他的右手,正在缓缓抬起来。
小七立刻警觉,指尖一抖,三枚备用蛊虫滑进指缝。
陈九渊也察觉了。他不再废话,直接举铃,准备再来一轮。
可就在他抬手的瞬间,判官右手指尖突然渗出一滴黑血,滴在判官笔尾端。那笔尖微微一颤,像是醒了。
与此同时,陈九渊胸口一闷,铃铛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
他低头一看——铃身裂缝扩大,一道黑丝正从内部往外钻。
他猛地抬头,盯住判官。
两人之间,空气像是凝固了。
判官缓缓抬起右手,指尖那滴黑血悬而不落。
陈九渊握紧铃铛,指节发白。
小七屏住呼吸,蛊虫贴着手心待命。
阿箐画笔微抬,血珠顺着笔尖往下滴。
判官的右手,终于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