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罗道:“正是,齐相后胜受大秦贿赂,让齐国多年不修兵事,且不和其余五国合纵,不想到头来却便宜了赵国。齐国承平多年,国内富庶,想来赵王对其垂涎已久,估计从他执政开始,就在为今日布局了。”
一股挫败感涌上王翦心头,他沉重地长叹口气,坐下身子。他不怕李牧,不怕赵国的新军。但是面对这个积极进取,又英明多智的赵王,他是深深感到无力。
但是甘罗不同,甘罗年纪轻轻更喜欢接触新事物。他对赵国的新政策,新文化都很感兴趣。他认为既然赵王能够用这一套让赵国强盛,那么自己也能 把它用到大秦身上。这倒不是对赵国政策的模仿,而是甘罗从内心对林石提出的新思想的认可。
他认为为人处世也好,治国用兵也好,就应该是这样。
但是秦国和赵国的情况不同,赵国是在危亡之中自上而下的改革,是赵王凭着自己拯救赵国于危难的名望进行的,几乎没有遇到大的阻力。而秦国,虽然在征服的路上遇到一点挫折,但还是七国之中最强大的。想要平白用一套新的,伤害几乎所有贵族利益的新法代替旧法,其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想要变法就必须让秦国经受一次巨大的冲击,引发一次动荡,甘罗认为,这次赵国对齐国的吞并就是这个动荡的开始。所以他对形势的看法没有王翦那么悲观,也能用最积极的态度去思考,去应对。
王翦叹道:“会盟上赵王送给大王一套什么玻璃酒器,让全天下都对玻璃器皿垂涎欲滴。前一阵子赵国在各国用玻璃大肆换取粮食和黄金,老夫还想着赵国今年是个丰年,怎么会需要这么多粮食。原来人家是在为吞并齐国之后的战争做准备,赵迁可是充分吸收了当年齐国吞宋的教训啊。”
甘罗点点头:“将军说得没错,不过相对于感叹赵王的深谋远略,还是先想想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王翦有些消沉:“怎么应对?当然是继续打,赵国占了齐国咱们就打下楚国。”
甘罗道:“不,楚国和齐国的情况不同,齐国几乎没有可以一战的兵力,而楚军的战斗力您也看到了,其迸发的后劲几乎不输咱们大秦。就算咱们全力打下楚国,也没有力量再面对赵国的进攻了。”
王翦强打精神:“那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退兵。”
“退兵,怎么退?楚军会这么容易放你离开么?”
“很简单,楚国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咱们就把赵国吞并齐国的消息告诉项燕。咱们不想赵国变强,楚国也一样。”
王翦微微点头:“有道理,楚国面对北面突然出现的强邻,应该也不会想把兵力白白耗在这里,我这就给项燕写信。”
“将军请等一下,就这么直接写信,项燕一时半会儿弄不清真假,还以为是咱们的计策。要想让他知道我们停战的诚意,必须在我军占明显优势的情况下提出停战。”
“你的意思是,偷袭寿春的计划正常进行?”
“不,那样太慢了,一来一去不知道双方还要再付出多少伤亡。小侄的意思是让王贲将军带着骑兵去偷袭从寿春来的楚军援军,等楚军吃一点亏,项燕就会明白我军尚有后手,这时再摆出洛林来的援军,然后向项燕提出停战,他一定不会拒绝。”
“可行,传王贲。”
不一会儿,王贲赶到大帐,王翦在他耳边如此这般交待一阵,王贲领命而去。
楚军援兵沿颖水北上,到胡城渡河,然后再向西北方向走百余里就到了寝城。
楚国地广人稀,两城之间百余里的地方基本都是杂草丛林。走到午时,数万大军停下来生火造饭,汗流浃背的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寻找荫凉,却不知道数里之外,秦军骑兵正在虎视眈眈的等着他们放松警惕。
景骐送完第一批援军后没有返回寿春,而是留在寝城帮助项燕。现在带领楚军援兵的,是一名能力一般的小将。王贲就这么不远不近地已经跟了楚军大半天,楚军竟然毫无察觉。
“将军,楚军停下来了,已经开始生火。”斥候向王贲报道。”
“哼,”王贲冷笑,“前方战事急如星火,楚军还不啃着干粮急行军,却在这里生火造饭。看来面前的楚将是个草包,可惜啊,父亲只让我将其击溃,不能过多杀伤。咱们骑兵的第一战竟然打得这么无聊,通知全军,上马!”
这是秦军骑兵的第一战,王贲明显缺乏临敌经验。他没有在一开始时候放缓速度慢慢向敌人靠近,而是上来就全力冲刺。
三千战马一万多铁蹄践踏地面的声音传出数里,让楚军立马有了警觉。刚放松下来的士兵立马重新拿起了武器,抽剑的抽剑,拉弓的拉弓,都紧张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楚将虽然无能,但也不是全然的傻瓜,立马号令全军结阵,准备战斗。
王贲虽然做了打草惊蛇之举,但是战马速度极快,楚军刚结好阵,就看到了向他们袭来的到底是什么人,那是铺天盖地的骑兵群,这么多骑兵同时出动在战国时期还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在地处南方的楚国。
楚将大惊,也不管对方在不在射程,大喝道:“放箭,放箭!”
弓弩手应声放出弓弦上的利箭,但因为距离太远,大多数都落空了。
就在这时,对面马背上的骑兵纷纷举弓放箭。弓箭借着战马的速度和马背的高度射程大增,幸好楚军一见对方举弓就赶紧竖起盾牌,但是很多动作稍慢的士兵还是中箭倒地。
秦军三轮弓箭射过,把长弓往身上一跨,抽出马槊朝着楚军径直冲了过来。
如果楚军将领有对抗骑兵的经验,或者更有领导才能,能让楚军保持整齐的军阵,那王贲这么鲁莽的冲阵大概率要把这辛辛苦苦训练的三千骑兵全部交待在这里。
但是很可惜,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对面骑兵的恢弘气势直接把楚将吓傻,他扔下部队扭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