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雪宣布了此次战争的结束,赵国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牺牲近十万兵力,彻底在齐地站稳脚跟。并夺回了部分上党旧地,新占据了魏国修武一带、楚国羽山至琅琊一带和秦国东郡的一半土地,国土扩张了一倍不止。
人口也由原来的一百多万激增到六七百万,已经成为在综合实力上完全能够和秦国并驾齐驱的大国。
而秦国的情况正相反,接连的损兵失地让其实力大减,如果不能做出有效的改变,被赵国并吞是早晚的事。
王翦率军顶着风雪一路退回秦国境内,然后不敢停歇,立马赶回咸阳要向嬴政请罪。这次秦军失败的主要原因在魏楚的背盟,嬴政不但没有过多责怪王翦,还问了问他的病情,让他回家休养。
王翦对嬴政的宽容又是惊讶又是感激,在朝堂上老泪纵横。
回到家,精神一放松,被用意志压下去的病魔立即反攻,翌日就再次病倒了。头晕目眩,浑身乏力。王贲急得团团转,忙命人去请大夫。
王翦拦住他,说道:“大夫不急请,先把甘罗请来。”
王贲急道:“父亲就算有事和甘罗商量,又何必急在这一时,看病要紧。”
王翦道:“这是为父和甘罗的约定,你别管那么多,去请吧。“
王贲无奈,只能加派人手去请甘罗。
甘罗来得很快,手里还带了一个木盒子。
王贲在门外迎接,见到甘罗下车,赶忙上前说道:“甘老弟你可算来了,父亲病都顾不上就念叨你,为兄求你一件事。“
甘罗道:“王兄客气了,有事直说,还讲什么求不求的。“
王贲拱了拱手,说道:“父亲病重,请老弟说话时稍微掂量一下,别再让他起急了。“
甘罗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然后提起手中的木盒道, “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老山参,你让人煎了给老将军服下,或许能对老将军的病好些。“
王贲大喜,接过盒子道:“多谢老弟,那我就不客气了。”随手把盒子递给身旁下人:“快拿厨房去煎了。”然后回身对甘罗道:“老弟这边请。”
来到王翦的房间,王贲上前对躺着的王翦道:“父亲,甘罗请来了。”
王翦半闭的双眼睁开,撑着身子道:“扶我坐起来。”
王贲连忙上前把父亲扶起来,王翦喘了口气,说道:“去把甘罗请进来,然后你出去关上房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王贲道:“甘罗带来了一支老山参,厨房正在煎熬,父亲先把他服了再说别的事吧。”
王翦摆摆手:“一会儿煎好了递进来就行。”
王贲还想劝,王翦打断他:“不用说了,快去请甘罗进来。”
王贲无奈,只得依父亲之言,将甘罗请进房,然后出去关上房门。
甘罗快步来到王翦榻前,关切道:“将军感觉如何了?”
王翦笑道:“不碍事,我这是心病,看见你就好了一小半。”
甘罗道:“老将军过奖了,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王翦低头看着地面,想了一会儿说道:“自从听到魏楚投向赵国一方,老夫就知道此战已经输了。那时候我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是贤侄你在身边就好了。”
甘罗奇道:“将军怎会这么想,那时候就算我在,也想不出到什么好主意了。再说,小侄的真正想法您是知道的,我本来就反对这场战争。”
“是啊,你本来就反对。战前老夫邀你一同出征你拒绝了,还和老夫打赌此战必输。老夫就是不信,想着携四国之威定可一举击败赵军。哪知…唉,终究是老夫太心急了。”
“小侄近来看了不少赵王的书,有一段赵王对战争的阐述,将军想不想听听?”
王翦来了兴趣:“你说来听听。”
“赵王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不能脱离政治而单独存在。而什么是政治,赵王在其他书里有解释。他说政治通俗来讲就是关于国家的一切大小事务的总称。
在赵国以外的国家,政治就是君王的意志,因为秦、燕、魏、楚、韩等国都是一种政治形势,那就是全部国人都为君主一人服务,君主的喜怒哀乐可以左右整个国家。比如君主可以擅自决定发动或停止战争。”
王翦思索一会儿,点头道:“说得有理,那他赵国又有何不同呢?”
“赵王说了,以前的赵国和五国一样。而现在的赵国不一样,政治体现的是全体国民的利益,赵国把土地收归国有分发给所有的赵国人就是这一体现的证明。”
王翦道:“就算他赵国不一样,这又和战争有什么关系?”
“这就涉及到赵王提出的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打仗?”
“为什么打仗?”王翦反问道。
“对,为什么打仗。赵王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也就是说在五国,战争是君王意志的体现,君王需要用他的臣民发动战争来保卫他自己的利益,或是去夺取别人的利益。
在这个过程中,君王是战争的最大受益者,而流血拼命的士兵却是最大的受害者,不论是胜方还是败方。
所以这些士兵是为了什么打仗的?他们什么也不为,他们大多是被强迫入伍的,他们只是为了活着。”
“是这个道理,那他又是怎么说赵军的?”
“现在的赵国,百姓们甚至奴隶们都分了土地,过上了比以前好得多的生活。贵族们除了在名誉和礼节上,几乎不再享有任何特权。
所以 赵国大多数百姓都是既得利益者,他们参军作战是为了保护自己已得到的利益,所以作战十分勇敢而主动。而且赵军讲究官兵平等,士兵会得到充分的尊重,这让他们的纪律性和组织度远远高出别国军队。
老将军,您说,这两种军队在战场上相遇,结果会是什么?”
王翦叹道:“结果就是自从赵迁亲政以来,咱们就一直节节败退。”
“不错,您可以去问问咱们的士兵,有几个不是被迫过来参军的。既然参军只是为了保一时之命,那在战场上遇到强敌时逃跑,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将军应该也知道,前些日子,章邯在橑阳一带设计伏击了赵军司马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