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天，白天想捉老鼠难度很大。
因为白天所有人都在活动，所有人都在忙，不论宫女还是太监，都可以有正当理由离开自己当差的地方，前往任何去处，并有一个正当合理的理由。
于是便有人要问了：“顺公公，我们该捉谁？怎么捉？”
很简单。
因为姜老夫人想污蔑人的路子，和席仲一样，也就和李如月一样。
毕竟办案讲究的就是个人证物证，她也没的从其他地方入手。
既讲人证，那就是她的人要出动，往哪里出动？
人，必然是去找杨谦的。
那么杨谦在哪，顺子的人就布置在哪，一看见有人想去找杨谦，抓。
既然有物证，那就一定是要往和李如月相关的地方去塞的。
两条路——李如月以前居住的小楼，还有瑶光殿。
瑶光殿已经由魏泰亲自带人把守，今日就是一只真耗子也不可能进去或者出来。
至于小楼。
那么偏僻的地方，谁今日这个时候出现在那个周围。
直接捉！没二话。
说白了，今天，别有人想活着到杨谦的面前。
也别有人想跟杨谦说上话。
杨谦穿过朱雀门的时候，身旁姜老夫人派来的宋家门生还在他的耳边加油鼓劲儿呢。
“杨大人您别紧张，今日的事情老夫人都已经布局好了，不过借用您的身份行个方便，您就像平时查案一样，有什么人证、物证，照单全收就是了。”
杨谦不是蠢货。
他一点都不比宋显差。
恰恰比宋显还要多一根弦。
一根能让他在官场和诸多权臣中间如鱼得水，却也能够敏锐察觉到危险的，如同动物般天然的警觉。
从他靠近朱雀门的那一刻，他就觉得不对劲。
今日的天气不对劲。
其实也没什么。
万里无云，太阳挂在那，与往日一样。
可他就是觉得闷得慌。
一路上，他不断的抬头，总是不受自己控制的去看那些高墙、屋檐。
仿佛那里面藏匿了什么，可每当抬头看去，什么都没。
他进宫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沉重，总是想要回头，离开这儿。
却又因为姜老夫人的嘱托，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往前走。
直到看见了御花园里头结队而行的宫女、太监，他才知道自己的这份不适是什么。
这不是他的地盘啊。
这不是宋家，也不是那个宋家一句话、一封信、招招手就可以掌控的天下。
这是整个大临朝除了山河四海之外，最特别的一处地方。
这个地方，不属于朝廷的掌控，没有他的叔伯，没有他的弟子门生。
没有他的人，没有他熟悉的面孔。
是一个于他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
身旁宋家的人却是一脸自信，信誓旦旦，仿佛这地方早在宋家的掌控之下，只要姜老夫人一句话，想要什么都能有。
“大公主原先居住的地方在那头，东北角，和康答应的住处很近。”
宋家的人给杨谦指路。
早上得了李延准许后，杨谦就得了进后宫查案的准许。
往日大理寺的人入宫查案，都是由太监们跟着照管。
杨谦本以为是孙福通或者顺子来，却没想到，刚在御花园站定，就瞧见魏泰一身甲胄，带着几十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步伐统一，遥遥走来。
整齐划一的步伐每一步都厚重而富有节奏，兵器与甲胄摩擦发出的声响，让杨谦身后带来的人都如同嗅见危险的马，不安的往后挪动。
魏泰没有多话，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就站在那盯着他。
也没打招呼，也没问礼，就站在那，盯着。
盯的杨谦心里顿时开始发毛了。
“杨大人，开始吧。”
听着魏泰浑厚嗓音发出的提醒，素日里最懂察言观色的杨谦，第一时间就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道屏障。
这屏障里头的信息很明确。
——今日这里不欢迎你。
——你能见到一个证人算我魏泰是废物。
那敌意，魏泰都不隐藏。
甚至有点看笑话。
而这些，旁人是看不出的。
尤其那个宋家随行的人。
他仍旧沉浸在姜老夫人编织给他的梦中。
岂知，姜老夫人的那个梦，早就被捅破了窟窿。
杨谦能看出来，是他从小便比别人敏锐，再细微的表情，再不经意的语气，隐藏的再深的恶意，他这个刑部尚书的狗鼻子，都嗅的到。
西宫东北角，李如月的小楼前。
一个小太监步伐狂乱的跑上前，捡起地上两颗碎牙往回跑。
没跑两步又扭头，趴在地上用袖子擦那里的血迹，埋头擦了半天，隐约从风里听见些脚步声，赶紧拔腿就跑，跑去了康答应以前居住的庆祥殿。
庆祥殿的小厨房里，三个太监正掐着一个太监。
捂嘴的捂嘴，勒脖子的勒脖子，绞腿的绞腿。
那被勒住的太监满嘴是血，还在奋力挣扎。
“他娘的！他居然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藏了，差点坏了大事！”
负责勒脖子的太监满头大汗，后怕的啐骂了一句。
人是刚从李如月小楼路边搜查出来的。
藏在一个所有人都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这货，给自己在后院儿挖了个坑，头上盖着杂草。
若非顺子派的这几个人老道、仔细，还真搜查不到。
刚去捡牙的太监恨的在那太监肚子上又踹又打，然后扒开他的衣服，从衣领里搜出来了做小人儿的布、绣花针。
瞧见这些东西，他们一阵儿后怕，如果他们没搜查到，那么等会儿杨谦进入李如月小楼第一时间，就是一个人赃并获。
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并不是用来给李如月定罪的。
它是佐证。
今日姜老夫人想让杨谦达成的是——认证李如月是毒害李承泽的人。
这一则能够认证，那么这份佐证便是雪上加霜。
不过进一步的去确认李如月的狼子野心与手段。
就好像秦后宫中的烟花会让人理所当然想到周远蓉的死是李延做的一样。
李如月杀害瑜宁嫁祸康答应，也会成为李如月毒害李承泽嫁祸梁妃有力旁证。
若没有方姑姑那档子事。
这事，真叫她成了。
可惜啊。
姜老夫人没有预料到，她的敌人，这个小小的，看似不起眼的，刚结束‘冷宫’生活的丫头，比她行动的快。
她并没有因为折了姜老夫人一个方姑姑一个倩儿就此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她可没有停下。
她呀，这短短十多天，做的事儿可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