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池水,清辉流淌,涤荡着连日奔波的疲惫与心头的沉重。池畔,六人盘膝而坐,无人言语,唯有气息吞吐,竭力调整着状态。祖师最后那道烙印的消散,如同为一段过往画上了休止符,也将一份沉甸甸的、关乎三界未来的责任,彻底压在了他们的肩头。
孙悟空闭目内视,脑海中那幅由残缺星图与石台道韵共同烙印下的轨迹愈发清晰。它指向北俱芦洲的极深处,指向那片连规则都趋于湮灭的绝域——归墟之眼。同时,他也细细体悟着自身的变化。经过核心石台的洗礼,以及对祖师最后指引的消化,他感觉自身对混沌之道的掌控更加精妙入微,那源自补天石的本源似乎也与某种更加古老、更加宏大的存在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金蝉子·唐的心灯之光愈发纯净凝练,十世功德与金蝉智慧交融,让他对“心渡”有了更深的理解,那并非简单的说服或感化,而是心与心的碰撞,是信念与信念的交锋。
猪八戒默默运转着体内那蔚蓝色的水元,试图让其更加圆融,更契合祖师所言“润其枯寂”的指引。沙僧则沉浸在寂灭与守护的平衡中,巫妖王的力量与取经人的意志正在达成新的和谐。小白龙龙魂盘旋,祖龙血脉中那份古老的守护誓言在燃烧。铁扇公主擦拭着芭蕉扇,罗刹煞气内蕴,毁灭与重塑的界限在她心中逐渐分明。
短暂的休整后,悟空率先睁开眼,金瞳之中神光湛然,之前的悲怆与怒火已沉淀为坚定的基石。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同伴。
“都恢复得如何?”
众人相继起身,虽未完全恢复到巅峰,但眼中神采已表明做好了准备。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悟空当先走向那清辉流淌的静心池。
池水触之微凉,清光自动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斜向下的、由纯净能量构成的通道,正是祖师所言通往山外的暗流入口。一股比通道中更明显的归墟引力从中传来。
“跟紧我。”悟空深吸一口气,周身混沌之气流转,率先踏入暗流。
众人紧随其后。
一入暗流,仿佛瞬间从宁静的港湾冲入了奔涌的大河!不同于弱水的死寂湮灭,这暗流之中充满了一种“流逝”与“牵引”的力量,仿佛时间的加速,又似空间的折叠。四周不再是物质景象,而是光怪陆离的流光飞逝,无数模糊的景象碎片在眼前闪过——有上古战场崩灭的尘埃,有星辰衰老坍缩的光晕,有文明兴起又覆灭的剪影……这是归墟引力长年累月,吞噬万物后残留的时空印记!
暗流的力量拉扯着他们,速度越来越快,若非众人修为大进,又有悟空以混沌之力在前引导稳住方向,恐怕瞬间就会被这混乱的时空乱流撕碎或卷向未知之地。
“稳住心神!勿要被这些时空幻影所惑!”金蝉子·唐的声音在心灯联结中响起,抚平着众人因看到那些毁灭景象而产生的细微波澜。
猪八戒全力催动水元,试图与这暗流中的“水”性取得共鸣,减缓压力。沙僧以寂灭之意对抗着那“流逝”感的侵蚀。小白龙龙魂长吟,定住自身与周遭空间。铁扇公主煞气凝练,如同礁石般抵御着冲击。
不知在暗流中穿梭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漫长岁月。前方的流光骤然变得稀疏,一股更加宏大、更加纯粹、仿佛能吞噬宇宙星海的苍茫死寂之气,如同实质的墙壁般压迫而来!
暗流的尽头,到了!
“准备出去!”悟空低吼一声,混沌之气在前方猛然爆发,如同利刃般撕开了暗流与外界交界的那层无形膜壁!
“哗——!”
仿佛冲破水面的窒息感骤然传来,紧接着是难以形容的失重感!众人只觉身体一轻,已被暗流最后的推力抛飞了出去!
眼前先是一片极致的黑暗,随即,视野缓缓适应。
他们悬浮于一片虚无之中。
上下左右,皆是深邃、冰冷、没有任何星辰光点的绝对黑暗。没有大地,没有天空,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万物终结、一切意义都将在此湮灭的极致死寂。连神识探出,都如同泥牛入海,被那无边的黑暗与虚无迅速吞噬、同化。
而在他们前方,极远极远之处,黑暗的虚空中央,一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缓缓旋转的漩涡,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那漩涡并非物质,而是由纯粹的“湮灭”与“终结”规则构成!其色幽暗,比周围的黑暗更加深沉,边缘处扭曲着空间与光线,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引力,仿佛是整个三界、乃至诸天万界的垃圾场与最终坟墓!任何物质、能量、规则,甚至时间与空间,靠近它,都会被无情地撕碎、分解、归于最本源的虚无。
归墟之眼!
仅仅是远远望上一眼,众人的神魂都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与拉扯,仿佛自身的“存在”都在被那漩涡所否定、所吸引!猪八戒的水元、小白龙的龙魂、沙僧的寂灭之气,在此地都显得异常躁动不安,受到了天然的压制。唯有悟空的混沌之气,反而有种如鱼得水之感,但同时也感受到了那漩涡深处传来的、同源却更加古老狂暴的排斥与……一丝微弱的呼唤。
就在众人被这归墟之眼的宏伟与恐怖所震撼,心神摇曳之际——
一个平和、苍老,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复杂情绪的声音,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无视了这归墟的吞噬法则,清晰地、直接地在每个人的识海最深处响起。
那声音,他们无比熟悉。
正是须菩提祖师!
“痴儿……”
声音带着一声悠远的叹息,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感慨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责备?
“为何……又来?”
这一声询问,并非来自于外界,也非残影烙印,更像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因果与命运之上!仿佛他们踏入此地的这一刻,便触动了某根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无形的线。
悟空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望向那深不可测的归墟漩涡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