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赶到101研究所工地时，何光华正举着大喇叭在基础施工区域喊话。
见到程实，他立即放下喇叭快步走过来。
“程所长，你来得正好。主车间地基下面发现了软沙层，地基深度比原计划加深了近两米，实际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严重。”
程实皱起眉头，问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何光华回答：“地基挖到两米深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硬土层，下面仍然是软的。
到现在深度也没法准确探测，地质组建议我们调整施工方案，不过那样会影响整体进度。”
程实环视了一下工地，说道：“通知所有负责人，十分钟后到会议室开会。”
临时搭建的会议室里很快坐满了人。刘海军带着各工程队队长，何光华带着几位技术骨干，还有质量监督、材料采购、安全监察等各部门负责人都到了。
程实开门见山地说：“我明天要去沈飞，最少要两个月。走之前必须把所有问题都解决好。何总工，你先说说地基软土层的情况。”
何光华展开地质图纸，介绍说：“地基软土层的位置和前面的车间基本平行。现在已经挖到四米深了，下面还是松软的土层。
目前有两个方案：一是避开松软区域，重新设计地基，但这样工期要延长二十天；二是在原来的位置继续挖深，做加固处理，不过这样做有一定风险。”
地质工程师补充说：“我建议用混凝土灌注桩加固，同时把地界范围往外扩大一些。”
材料采购负责人老陈马上接话：“但是水泥供应有问题，得从滨城调货，最快也要两天。”
“太慢了。”程实转向刘海军，“工程连的运输车能调用几辆？”
“最多四辆，不过这样会影响建材运输。”
“先保证特种水泥的供应，深地基软土层直接使用特种水泥加钢筋混凝土加固。”程实做了决定，“何总工，你负责制定详细的加固方案，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施工图纸。”
“明白。”何光华点头。
质量监督科长老王举手发言：“最近雨水多，已经影响了施工进度。我建议调整施工顺序，先做钢结构安装。”
“可以。”程实看向施工队长，“钢构件到了多少？”
“主要梁柱都到了，但是连接件还缺三成。”
采购老陈翻看本子说：“已经在联系了，预计后天能到。”
程实思考了一下，问刘海军：“刘连长，能不能让工程连的加工车间先赶制一批应急？”
“我马上安排。”刘海军立即记录下来。
安全监察提出了新问题：“最近连续作业，工人疲劳程度增加，上周出了两起小事故。建议调整作业时间。”
“那就把两班倒改成三班倒，每班工作不超过8小时。”程实说，“何总工，你重新安排施工计划，一定要保证工人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那样工期可能要延长……”何光华有些犹豫。重新安排计划意味着工期延长，也意味着空天1号项目正式投产的时间也要推迟。
“宁可慢一点，也要保证安全和质量。”程实看了看在场的人，“还有其他问题吗？”
何光华表示同意，质量安全确实最重要。
设备科长举手说：“空压机经常出故障，影响地基开挖。维修组建议更换新设备，但是采购流程太慢。”
“维修用的零配件在县城就能买到，这件事刘连长安排一下，你们那边的维修技术很不错。”程实说。
刘海军回答：“知道了。另外，工程设备出故障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来解决。”
会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每个问题都得到了具体的解决方案。
程实最后总结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何总工全权负责技术问题，刘连长负责施工协调，重大事项必须集体决定。每周三晚上八点，我会准时往工程指挥部打电话。”
散会后，何光华拉住程实：“这么急着走？至少吃了晚饭再回去，食堂今天特意做了红烧肉。”
程实看了看手表：“得回去陪媳妇吃饭。这一走就是两个月，今晚得好好陪陪她。”
何光华会意地笑了：“理解理解，快回去吧！工地上的事你放心。”
程实回到家时，太阳快要落山了。
江小雪在厨房里忙碌，安安在院子里玩跳绳。
“今天这么早？”江小雪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惊喜。
“明天要去沈飞，早点回来陪你们。”程实把外套挂在门后。
“大哥去医院陪大嫂了，我明天也想去看看。”江小雪说。
“嗯，去吧！多跟大嫂说说话，缓解一下她的压力。”
“知道了，大嫂又不是头胎，有经验的。”
程实点头：“提前住院是对的。钱够用吗？”
“够的。”江小雪一边摆碗筷一边说，“爹娘都给准备了，我也包了个红包。”
程实一边盛饭一边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大嫂平安生产。明天你再去医院看看，缺什么直接从我抽屉里拿钱。”
“我知道。”江小雪给程实夹了块红烧鱼，“你出门在外，别操心家里的事。厂子里都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妥了。”程实尝了口鱼，“嗯，手艺又进步了。”
安安叽叽喳喳地说着在姥姥家的见闻：“小花姐姐给我编了辫子，小胖哥哥带我去挖野菜……”
程实摸摸女儿的头：“等爹回来，带你去县城动物园看大老虎。”
“真的？”安安眼睛一亮。
“当然是真的。”
吃完饭，哄睡了安安，夫妻俩坐在院子里。初春的晚风还带着凉意，江小雪给程实披了件外套。
“这次去……要多少天回来？”
“不清楚，最少得把技术难题跟他们讲明白，等他们完全掌握了，我才能回来。”
程实握住她的手，“厂里都安排好了，罗云他们很可靠。101所那边有何总工盯着。”
“我知道。”江小雪低下头，“就是担心你太累。你看你，这些天又瘦了。”
“等我回来，咱们带安安去县城照相馆拍张全家福。”
江小雪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还要给你买块新布料做衣裳，我看供销社新来的的确良不错。”
“乱花钱。”江小雪假装生气，嘴角却带着笑，“对了，海燕姐说要是生个男孩，想请你给取名字。”
“这是大哥的事，我怎么能代替。”
“她说你见识广，取的名字好听。”
程实想了想：“要是双胞胎男孩，就叫江开源、江开流，寓意源远流长。要是一男一女，女孩叫江月月。当然，这只是建议，主要看他们自己喜欢。”
“真好听。”江小雪靠在他肩上，“要是咱们以后有个儿子……”
“有一个安安就够了。”程实搂住她的肩膀，“现在这样挺好。”
程实在灯下整理图纸。江小雪把他的衣服一件件仔细叠好，在行李箱夹层里塞了一包茶叶和几盒糕点。
“听说那边干燥，多喝水。糕点路上吃。”
程实从背后抱住她：“等我回来，咱们的新家也该布置好了。到时候在院子里种棵枣树，夏天乘凉，秋天吃枣。”
“嗯。”江小雪靠在他怀里，“家里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安安。你在外……凡事小心。”
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更显得夜晚安静。
第二天天刚亮，程实起床。
江小雪已经把粥和馒头摆在桌上，还有一碟酱菜。
“吃了再走。”
程实坐下吃饭，江小雪就坐在对面看着他。
晨光微亮中，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聂海涛和方建国准时开车来接。
“回去吧，早上凉。”
江小雪点点头，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车开出院门，程实从后视镜里看见妻子的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但她一直站在那里，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