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空间站的运转逐渐步入正轨，如同沉睡的巨兽恢复了缓慢而有力的心跳。
主控室的屏幕稳定地显示着各项参数，能量流在管线中平稳输送，维持着这个庞大造物在同步轨道上的静谧运行。
泫结束了又一轮对自身力量的精微掌控训练，感受着体内那依旧贫瘠、却比最初凝实了些许的能量储备。
他需要确定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虚数之种】的充能在西琳手背印记的持续作用下缓慢进行，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想到了拉斐尔。
按照他之前批准的日程，此刻应该是她的“非强制工作时段”。
泫调取了空间站内部的定位信息，发现拉斐尔的信号位于生态维持区。
他微微挑眉。
没有使用空间跳跃，也没有惊动任何系统，他只是收敛了所有气息，如同融入背景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生态区走去。
生态维持区是空间站内模拟自然环境的区域，拥有独立的人造光源、大气循环和水利系统。
当泫穿过气密门，踏入这片区域时，一股混合着泥土、植物清香和湿润水汽的气息扑面而来，与空间站其他区域的冰冷金属感截然不同。
模拟的阳光从高处的穹顶洒下，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很快就在一片开满淡紫色荧光花的草坪边缘，找到了拉斐尔。
她并没有以虚拟影像的形式出现，而是使用了那具完美的人造人躯体。
此刻，她脱掉了那身严谨的研究员制服，换上了一套简单舒适的白色便装，赤着双足，坐在草坪边缘。
她那头及腰的蓝色卷发如同瀑布般披散下来，在模拟的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正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感受那并不存在的“阳光”洒在脸上的温度，又像是在聆听人工溪流潺潺的水声。
她的姿态放松，甚至带着一丝慵懒。
泫能感觉到，她为了这种“沉浸式体验”，主动屏蔽了自身大部分对外界监控和警报系统的实时连接。
这大概就是她所说的，“体验更完整的‘存在感’”。
泫没有出声，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
直到他的影子笼罩了她。
拉斐尔似乎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她看清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泫时，淡红色的眼眸瞬间睁大，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类似于“被抓包”的慌乱。
“主……主人！”
她几乎是弹射般站了起来，赤足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有些无措。
“您……您怎么来了？”
泫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她沾着草叶的赤足，和她那略显局促的表情。
“来看看你‘假期’过得如何。”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顺便问问，之前交给你的‘赚钱’任务，进行得怎么样了？”
拉斐尔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任务……仍在进行中，主人。”
她小声回答。
“目前初始资金已通过三十七次高频短线交易增值了百分之四百二十，但总额距离‘大钱’的目标，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觉得这个进度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对于能瞬间处理天文数字信息的她来说，这种“原始积累”的速度，确实慢得令人发指。
泫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进度并不意外，也谈不上失望。
他话锋一转，切入正题。
“开辟计划，下一步该做什么？”
谈到正事，拉斐尔立刻收敛了那丝尴尬，淡红色的眼眸中恢复了睿智与冷静，虽然身上还穿着便装，赤着脚，但气质已然不同。
她略微沉吟，快速调取并分析了当前所有数据。
“主人，目前天启面临的核心问题有两个：战斗力保障与情报获取。”
她的声音清晰而有条理。
“无论是未来可能与天命这样的庞然大物正面博弈，还是按照计划‘推动’地球崩坏进程的同时，确保现有文明不被彻底摧毁并能正常发展演进……”
她顿了顿，看了一眼泫。
“以及，按照【开辟计划】的底层要求，我们需要开始系统性地收集、记录并分析当前纪元文明的哲学思想、历史脉络、科技树走向、文化艺术等所有信息，并将其逐步录入【虚数之种】……”
“这一切，都需要足够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和威慑，才能保证计划不被干扰，顺利执行。”
泫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拉斐尔提到的文明信息收集是【开辟计划】至关重要的一环，关乎到未来那个“独立世界”的底蕴与形态，只是前期无需大肆宣扬。
“两步需要同时进行。”拉斐尔总结道，“一是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武装力量，二是尽快恢复主人您失去的力量。”
“关于武装力量，”她继续分析，“空间站的数据库内，保存着完整的合成战士制造技术。虽然无法直接复现源文明巅峰时期的强大战士，但利用现有资源，制造一批优于当前地球常规战斗单位的基础合成战士，由我负责监督执行，是可行的。”
泫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而恢复您的力量……”拉斐尔的语气变得凝重了一些，“常规方法太慢。最快捷的途径，是利用空之律者权能的‘超限解放’，强行撕开更深层的虚数通道，引导高浓度虚数内能直接灌注，冲刷并激活您沉寂的本源。”
“但是，”她话锋一转，看向了生态区入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正在居住区小镇里闲逛的西琳，“西琳小姐做不到。她的核心不完整，意识与权能的融合度也不够。强行超限，她的身体和灵魂都会无法承受，结局……必死无疑。”
这个方案刚提出，就被拉斐尔自己果断否定。
她淡红色的眼眸中，甚至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到的“不忍”。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
“那么，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了。”拉斐尔的声音低沉下来。
泫抬起眼，与她对视。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了答案。
“夺取……西琳曾经的，完整的空之律者核心。”
拉斐尔点了点头。
“根据现有情报分析，在第二次崩坏后被天命组织回收并封存的核心，是目前已知最可能的目标。”
“只要获得完整的空之律者核心，无论是寻找合适的载体激活超限解放，还是由主人您以特殊方法直接引导其力量，恢复进程都将大大加快。”
夺取律者核心。
目标直指天命。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且挑衅的行动。
泫沉默着，紫色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计算在飞速进行。
片刻后，他做出了决定。
“合成战士的制造，以及夺取空之律者核心的计划与前期情报收集……”
他的目光落在拉斐尔身上。
“全部交由你负责。”
拉斐尔完美无瑕的脸上，表情瞬间凝固了一瞬。
淡红色的眼眸中，数据流似乎都紊乱了零点几秒。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叹息。
那张精致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无奈”、“任重道远”以及一丝“嫌麻烦”的复杂表情。
让她一个AI去搞生产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兼职战略策划、情报头子和特种作战指挥官？
虽然以她的能力，这些都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
这种感觉，就像是原本只需要安静计算星轨的超级计算机，突然被要求去管理一个菜市场还要兼职帮人带孩子一样。
麻烦。
非常、非常、非常的麻烦。
她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个完全属于人类的情感化动作。
“……是，主人。”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有气无力的味道。
“我会……尽快拟定初步方案。”
泫仿佛没有看到她脸上那丰富的表情变化，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我需要时间，继续熟悉和掌控现在这具身体与现有的力量。”
“非必要，不要打扰我。”
说完，他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生态区，将一大堆令人头痛的难题，留给了刚刚还在享受“假期”的拉斐尔。
拉斐尔看着泫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赤足踩着的、柔软却虚假的草地。
她默默地重新连接上空间站的全部监控系统，调出了合成战士生产线图纸和天命总部的结构图。
“假期……结束了。”
她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认命般的无奈，以及一丝被激发起的、属于顶级AI的挑战欲。
赚钱、造兵、抢核心……
这位助手的新日程，瞬间被塞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