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起,打破了历史教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学生们带着各种复杂的眼神,窃窃私语地陆续离开,目光不时瞟向坐在后排、依旧低着头的帕芙瑞娜(西琳)。
瓦尔特·杨收拾好教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金发少女的方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教室。
芽衣和布洛妮娅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担忧。
“帕芙瑞娜,你没事吧?”芽衣轻声问道。
布洛妮娅则默默地将一瓶水放在帕芙瑞娜面前的桌上。
帕芙瑞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依旧低着头,金色的长发像一道帘幕,隔绝了外界。
琪亚娜让芽衣和布洛妮娅先回去,自己留了下来。
她坐到帕芙瑞娜旁边的座位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帕芙瑞娜……你刚才在课上说的那些……关于塞西莉亚妈妈和……第二律者的事情……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双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困惑和寻求真相的渴望。
帕芙瑞娜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眸对上了琪亚娜的目光。
那里面没有了平时的天真或好奇,只剩下一种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深沉。
她看着琪亚娜,看着这张与塞西莉亚有着几分相似、却又充满齐格飞影子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份纯粹的、想要知道答案的执着。
(告诉她真相?告诉她我就是那个律者?告诉她奥托才是凶手?)
(不……不行……)
拉斐尔的警告在耳边回响。
暴露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瞎猜的。”
她避开了琪亚娜的目光,看向窗外。
“只是……看过一些乱七八糟的野史,随便说的。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琪亚娜信服。
瞎猜的?怎么会那么激动?怎么会那么具体地提到奥托主教和崩坏能裂变弹?
琪亚娜内心的疑惑更深了,但她看着帕芙瑞娜那明显不想多谈的侧脸,最终还是把更多的疑问咽了回去。
只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气氛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儿,帕芙瑞娜忽然转回头,重新看向琪亚娜,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审视的光芒。
“琪亚娜,”她轻声问道,语气看似随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第二律者,空之律者……她没有死,有一天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琪亚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握紧了拳头,眼中瞬间燃起了坚定的火焰。
“那还用说吗?!”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当然是打败她!为塞西莉亚妈妈报仇!为所有在那场灾难中死去的人报仇!”
这个答案,如同预料之中的一样,却依然像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了一下帕芙瑞娜的心脏。
她沉默了片刻,继续追问,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执拗:
“如果……她并不是完全邪恶的呢?如果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并且在归来后,改过自新了呢?”
“改过自新?”琪亚娜愣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似乎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她思考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就算她真的有苦衷……但她造成的伤害是真实的。塞西莉亚妈妈……还有那么多人……他们的生命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迷茫,但核心依旧坚定。
“有些错误……是无法被原谅的。”
帕芙瑞娜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但她还是不死心,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问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如果……她变成了一个好人,一个……想要弥补过错的好人……你愿意……原谅她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祈求,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琪亚娜,仿佛想从她那里得到某种救赎的可能。
琪亚娜再次沉默了。
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
她看着帕芙瑞娜那双异常认真、甚至带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渴望的眼睛,内心陷入了巨大的挣扎。
原谅?
原谅那个害死塞西莉亚妈妈的律者?
那个给世界带来巨大灾难的存在?
最终,她缓缓地、却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帕芙瑞娜……”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歉意,却毫不动摇,“我……做不到。”
“或许……或许真的像你说的,她可能有苦衷,或许她真的能变好……但是……”
琪亚娜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念。
“原谅她,就是对塞西莉亚妈妈,对所有牺牲者的背叛。”
“我体内流淌着卡斯兰娜家族的血,我的责任就是对抗崩坏,保护无辜的人。而空之律者……她代表的就是崩坏带来的毁灭。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
帕芙瑞娜彻底沉默了。
她缓缓低下头,金色的长发再次垂落,遮住了她的脸庞,也遮住了她此刻所有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啊。
无论她是否改过自新,无论她是否拥有苦衷,在琪亚娜……在所有人眼中,她“空之律者”的身份,她曾经带来的毁灭,就是原罪。
是无法被原谅,无法被接纳的。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却驱不散这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与沉重。
琪亚娜看着沉默不语的帕芙瑞娜,觉得她似乎非常难过,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她只觉得,今天的帕芙瑞娜,格外奇怪,格外……悲伤。
“帕芙瑞娜……”琪亚娜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有点累了。”帕芙瑞娜打断了她,声音闷闷的,“想先回去了。”
她站起身,没有再看琪亚娜一眼,径直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脚步有些匆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
“帕芙瑞娜!”琪亚娜在她身后喊道。
但那个金色的身影,没有回头,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琪亚娜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看着帕芙瑞娜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一种莫名的不安。
她总觉得,帕芙瑞娜问的那些问题,不仅仅是为了争论一段历史的真相。
似乎……藏着什么更深的东西。
而离开教学楼的帕芙瑞娜(西琳),快步走在学园的小路上。
阳光照在她金色的头发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琪亚娜那句“原谅她,就是对塞西莉亚妈妈,对所有牺牲者的背叛”,如同最冰冷的判决,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原来,这条重生的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孤独的。
没有人会接纳一个曾经的律者。
没有人会原谅她带来的灾难。
即使……那个人是塞西莉亚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女儿”。
她抬起头,望着圣芙蕾雅学园湛蓝的天空,湛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沉的、与这明媚景色格格不入的黯然。
或许……她就不该对“被接纳”抱有任何幻想。
属于“西琳”的罪,终究需要她自己去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