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巷子深处那令人作呕的咀嚼声,如同魔咒般萦绕在琪亚娜耳边,挥之不去。
血腥气仿佛穿透了距离,钻入她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指甲几乎要抠进砖缝里,才能勉强支撑住虚软的身体。
不仅仅是体力上的消耗。
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巨大冲击。
那个小男孩绝望的眼神,崩坏兽挥下的利爪,飞溅的鲜血……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播放,每一次都带来新的刺痛。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痛恨自己体内这份“危险”的力量。
如果不是它,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冲上去,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将崩坏兽揍飞,保护那个孩子。
如果不是它,她不必像现在这样,像一个懦夫,一个帮凶,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然后狼狈逃离。
“咳……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强行压制冲动,以及“恶”的西琳那毫不留情的意识对抗,让她的精神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省点力气吧……蠢货……”
意识深处,传来“恶”的西琳虚弱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甚至比之前更加微弱。
“光是维持……这个破封印……就快把我……榨干了……”
“你再这样……情绪激动……我们……都得……玩完……”
琪亚娜能感觉到,“恶”的西琳的状态很不好。
之前为了压制律者意识,又为了阻止她动用力量,她的消耗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那原本就虚幻的身影,此刻在意识空间中显得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像风中残烛般熄灭。
而与之相对的,是那被封锁在深处的、巨大无瞳的律者女相,其挣扎的力度似乎正在缓慢而持续地增强。
锁链绷紧的声音,如同催命的丧钟,在她灵魂深处回响。
封锁,确实越来越脆弱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一丝丝属于律者的、冰冷纯粹的崩坏能,正不受控制地从她身体最细微的缝隙中散逸出来。
虽然极其微弱,但对于普通人和低阶崩坏兽而言,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
这也是为什么,她刚一出现在这里,就引来了崩坏兽。
她本身,现在就是一个不稳定的灾厄源头。
必须……必须尽快离开人群密集的地方!
琪亚娜强忍着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城市边缘,建筑物相对稀疏、警报声也更为稀疏的区域,艰难地移动。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穿梭在复杂的小巷、废弃的工厂区和布满涂鸦的地下通道。
沿途,她看到了更多崩坏肆虐的痕迹。
被撕裂的汽车残骸,冒着黑烟的店铺,墙壁上触目惊心的爪痕,以及……偶尔可见的、已经凝固发黑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恐慌与绝望的气息。
一些幸存者躲在残垣断壁后,用惊恐、怀疑,甚至是仇恨的目光,偷偷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行踪诡异的白发少女。
琪亚娜能读懂那些眼神。
他们把她当成了带来灾难的怪物,或者……下一个威胁。
她低下头,拉紧了身上有些破损的衣物,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逃离这些让她无地自容的注视。
终于,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她找到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废弃教堂。
彩绘玻璃大多破碎,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哥特式的尖顶也塌陷了一半。
但厚重的石墙依然屹立,提供了一个暂时的、可以躲避风雨和视线的容身之所。
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踉跄着走了进去。
教堂内部一片狼藉,长椅东倒西歪,布道台上落满了灰尘和碎石。
只有一尊残破的、失去头颅的圣母像,还静静地立在祭坛后方,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琪亚娜靠着冰冷的石柱滑坐在地上,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身体的疼痛,精神的煎熬,良知的谴责,以及对未来的茫然……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低声啜泣起来,肩膀不住地颤抖。
她只是想保护别人。
只是想和大家在一起。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芽衣……布洛妮娅……姬子老师……大家现在怎么样了?
她们一定在拼命地找自己吧?
还有泫先生……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还好吗?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更痛了。
是自己连累了大家。
是自己……控制不住这该死的力量……
“……现在……知道……哭了吗……”
“恶”的西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带着一种近乎油尽灯枯的虚弱,但嘲讽的意味却丝毫未减。
“早就……告诉过你……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不是你……那套……天真的想法……能改变的……”
琪亚娜没有像往常那样反驳。
她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因为“恶”的西琳说得对。
她以前,真的太天真了。
以为只要努力,只要怀着善意,就能战胜一切。
但现在她明白了,有些东西,远比崩坏兽更可怕。
比如,无法控制的力量。
比如,不得不做出的残酷抉择。
比如……眼睁睁看着想要守护的东西在眼前毁灭,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喂……蠢货……”
“恶”的西琳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随时会消散。
“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琪亚娜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仿佛能看到意识深处,那个身影愈发淡薄。
“那个怪物……反抗得……越来越厉害……”
“我的力量……快耗尽了……”
“在我……彻底消失之前……你最好……赶紧……想到办法……”
“否则……等我……一垮掉……你就……彻底……完了……”
“恶”的西琳的话语,如同最后的警钟,重重敲在琪亚娜的心上。
她不能倒下。
她必须想办法。
为了那些还在担心她、寻找她的人。
也为了……不让那个小男孩的悲剧,再次上演。
她擦干眼泪,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
眼神中,虽然还残留着痛苦和迷茫,但一丝属于战士的坚韧,正在艰难地重新凝聚。
她必须活下去。
必须控制住这份力量。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开始尝试集中精神,不是去对抗,而是去“感受”体内那两股截然不同的意识。
一股是“恶”的西琳,虚弱,却仍在死死支撑。
另一股,是那纯粹的律者意识,狂暴,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欲望。
而在那律者意识的最深处……
她仿佛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联系”?
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穿透了层层封锁,连接着某个遥远的存在。
是……西琳(帕芙瑞娜)吗?
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她试图抓住那丝微弱感应的时候——
教堂破损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