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总部,最深处的密室。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永恒的人工光源,将房间内每一寸空间都照得惨白无暇。
奥托·阿波卡利斯站在巨大的战术星图前,背对着入口。
星图上标注着现今混乱的局势:风之律者在太平洋上空肆虐的模拟轨迹,大洋洲支部的破损标记,圣芙蕾雅与天启的联合标识,以及数个代表“未知威胁”的红色问号。
琥珀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手中抱着数据板,脸上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严肃表情。
空气中有一种凝滞的沉重感。
“局势……越来越超出掌控了,琥珀。”奥托终于开口,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有些低沉。
“是的,主教大人。”琥珀冷静地回应,“‘归来者’展示出的力量层次,以及天启所隐藏的科技实力,均已远超我方常规评估上限。”
奥托缓缓转过身,那双碧绿的眼眸在冷白灯光下,闪烁着深邃而复杂的光芒。
他走到一张华贵的座椅前,却没有坐下,只是用手指轻轻划过光滑的扶手。
“天启……”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什么温度的笑意,“拉斐尔小姐是一位令人惊叹的棋手,她将我们所有人都置于她的棋盘之上。”
“她承诺的‘帮助’,虚无缥缈。”奥托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一切都要等到危机平定之后,还要由‘天启判断是否’。”
他抬起眼,看向琥珀。
“这意味着,即使我们帮助他们度过了眼前的难关,到了最后,是否兑现承诺,依旧是他们说了算。”
“天命,在这场合作中,并没有真正的话语权。”
“我们始终……处于被动。”
琥珀沉默地听着,她知道主教说的都是事实。
与天启的合作,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对等的实力与信息差之上。
天命看似获得了强援,实则却被一步步卷入更深的漩涡,甚至可能失去对自身计划的主导。
奥托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话语权”和“被动”?
为什么会对天启那看似“未来可期”的帮助承诺感到不满?
原因,就在一天前。
那个悄无声息潜入天命总部最核心区域,将一封信放在他私人办公桌上的“不速之客”。
……
时间回溯至二十四小时前。
奥托的私人办公室。
这里遍布着最先进的探测器和防御系统,连一只未经授权的飞虫都无法进入。
然而,当奥托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时,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那张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办公桌中央。
那里,平放着一封没有任何标记的纯白色信封。
没有邮戳,没有指纹,甚至没有一丝能量残留的痕迹。
它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那里,仿佛一直就在那儿。
奥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没有立刻呼叫警卫,也没有触发警报。
因为他知道,能够以这种方式将东西送到他面前的存在,常规手段已经毫无意义。
他走到桌前,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拈起了那封信。
信封很轻。
打开,里面只有一张同样纯白的信纸。
纸上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只有一行用某种无法模仿的、仿佛能量直接蚀刻而成的字迹:
【若对现状不满,若想重掌主动,有意交流,请于二十四小时内,向全球公共频段发射以下特定频率的电磁波。】
下面,是一串极其复杂、蕴含着特殊算法的频率参数。
奥托看着这行字,碧绿的眼眸深处,光芒明灭不定。
能够如此精准地把握他此刻心态,并且有能力突破天命总部防御将信送至此处……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两个袭击总部、又被黎击退的神秘强敌的身影。
“归来者……”
他低声自语。
几乎在同一时刻,遥远的深空,“远航者”号战舰内。
阿诺斯刚刚结束了与夏德的远程通讯。
他向夏德同步了地球现状:泫重伤后销声匿迹,天启按兵不动却有条不紊,风之律者被黎拖住,世界蛇蠢蠢欲动……
“夏德,泫的消失很反常。”阿诺斯对着通讯器说道,“那种概念性损伤极难治愈,天启此刻的平静,必定意味着他们掌握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方法,或者……泫正在进行某种关键的恢复。”
“必须查明他的状态和位置。这关系到‘猎神计划’能否继续执行。”
虚拟光影形态的夏德沉默了片刻,核心运算单元高速运行。
“分析现有情报网络……无法锁定泫的踪迹。天启信息屏蔽等级过高。”
“建议:开辟第二战线,利用本土势力矛盾。”
冰冷的电子音提出策略。
“天命主教奥托·阿波卡利斯,其核心目标‘K计划’与天启存在潜在冲突。根据此前攻击总部时其反应判断,其对天启的忌惮与日俱增。”
“可尝试接触,建立基于‘对抗天启’这一共同利益的临时合作渠道。”
“当前,唯一有可能知晓泫确切下落的,只有曾与天启合作启动‘千界一乘’的天命组织。”
于是,便有了蒙那一次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和那封放在奥托桌上的信。
蒙的“侵蚀”权能,在针对性地规避侦查和渗透方面,展现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效果。
……
回忆的画面在奥托脑中闪过。
他重新将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密室,拉回与琥珀的对话。
“他们知道我们与天启合作启动了千界一乘。”奥托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算计,“他们推测,我们可能知道泫的下落。”
“他们想利用这一点。”琥珀立刻明白了关键。
“互相利用而已。”奥托轻轻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权谋者的冷酷,“‘归来者’需要泫的情报来继续他们的‘猎神’。”
“而我们……”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星图上那些代表着天启力量的标记。
“我们需要打破目前被天启主导的僵局,需要更多的‘变量’,来为我们的‘计划’争取空间和……主动权。”
“与虎谋皮,主教大人。”琥珀提醒道,语气依旧平静,“‘归来者’的危险性,我们有切身体会。”
“危险,也意味着力量。”奥托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那封密信留下的频率参数,“关键在于,如何驾驭这份危险,让其为我们所用。”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权衡利弊的锐利光芒。
与“归来者”接触,风险极高。
这群来自上古的逃亡者,目的不明,手段狠辣,且对现文明缺乏认同感。
但他们的力量是实实在在的,两把神之键,以及那种超越常识的科技与个体战力。
更重要的是,他们与天启、与泫,是死敌。
敌人的敌人,即便不能成为朋友,也可以成为……暂时的盟友。
尤其是在天启如此强势,几乎要完全掌控大局的当下。
“琥珀。”奥托忽然开口。
“在,主教大人。”
“向全球公共监测频段,发射这个频率的电磁波。”奥托下达了指令,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决断,“持续时间,三秒。重复三次,间隔十秒。”
琥珀的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她没有任何质疑,立刻执行。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