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亚娜那泣血的质问，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齐格飞的心脏。
他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崩溃与疯狂的光芒，看着她身体因剧烈痛苦和力量冲突而不受控制的颤抖，尤其是那只越来越明亮的、流转着暗红流光的右眼……
齐格飞知道，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再慢慢解释，没有时间再铺垫安抚。
再不说出最核心的真相，琪亚娜可能真的会在下一秒，被那些混乱的记忆和汹涌的律者意识彻底吞噬。
“不！不是那样的！琪亚娜！”
齐格飞猛地低吼出声，声音因为急切和痛苦而有些变形。
他不再犹豫，用最快的语速，最直白的语言，试图切入核心：
“我离开你，从来不是因为什么替代品！更不是因为我看着你会想起谁！”
他紧紧盯着琪亚娜那双开始涣散的异色瞳孔，一字一句，仿佛要将每个字都锤进她的意识里：
“是因为我害怕！”
“我害怕我自己！”
琪亚娜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只暗红色的眼睛似乎凝滞了一瞬。
“你体内的空之律者核心，源自西琳！而西琳……第二次崩坏时的西琳，她最恨的人之一，就是我！”
齐格飞的脸上露出了深刻的痛苦，那是直面自己过去伤疤的痛楚。
“我身上，残留着她的‘恨意’，那是崩坏能层面的烙印，是一种……诅咒！”
“只要我靠近你，这种烙印就会像磁石一样，不断吸引、刺激你体内沉睡的律者意识！让它更容易苏醒，更容易失控！”
“我离开你，不是因为不想见你，而是因为我发现……我自己，就是可能引爆你的最大危险源！”
他的声音带着近乎绝望的恳切：
“我不想因为我的存在，害得你被律者的意识吞噬！我不想看到你变成……变成我当年不得不面对的那个样子！”
“让你恨我，让你远离我，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保护你的办法！”
“哪怕这个办法……愚蠢又残忍！”
齐格飞的话语，如同另一把沉重的钥匙，猛地插入了琪亚娜混乱不堪的意识之锁。
那些关于“替代品”的尖锐痛苦，被这更直接、更关乎生存本质的真相，暂时地冲开了一道缝隙。
原来……是这样？
不是情感上的抛弃，不是因为她是谁的替代品。
而是因为……齐格飞他自己，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一个“污染源”，一个“危险开关”？
因为她体内的律者意识，会对齐格飞的存在产生反应？
这比情感上的背叛，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谬和……冰冷。
她愣愣地看着齐格飞，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痛楚与急迫。
那只湛蓝的左眼中，巨大的痛苦和混乱并未减少，但似乎多了一丝茫然的凝固。
而那只暗红的右眼，光芒依旧在流转，只是节奏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短暂的死寂。
但这份死寂，并非平静的前兆。
而是暴风雨眼中，那最令人窒息的低压。
琪亚娜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当她再次睁开时，那双异色的瞳孔中，先前的疯狂、质问、崩溃……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洞的、死寂的……明悟。
以及，在那明悟之下，汹涌翻腾的、足以淹没一切的……绝望。
“……原来……是这样啊……”
她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少女从未存在过。
“不是因为我是谁……也不是因为谁替代了谁……”
“只是因为我本身……”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齐格飞，穿透了教堂破败的墙壁，投向了某个遥不可及的远方。
“因为我生来就不是个‘正常人’。”
“因为我连靠近自己的‘父亲’，都可能引发灾难。”
“因为我圣芙蕾雅的大家要为我担心，受伤……”
“现在……全世界都在出现崩坏兽……很多人死了……更多人在害怕……”
她的话语，一句一句，逻辑清晰，却带着一种抽离了所有情感的冰冷，像是在陈述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天穹市那个孩子……我救不了……”
“都是……因为我。”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因为我这个……‘载体’。”
“我就是……灾难本身。”
“我走到哪里……危险和死亡……就跟到哪里。”
“所有人都视我为威胁……所有人……都该视我为威胁……”
最后那句话，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万钧的重量，砸在齐格飞的心上。
“琪亚娜！不要这么想！”齐格飞心中警铃大作，他感觉到了女儿状态极其不对劲，那是一种比激烈情绪更可怕的……心死。
他试图上前，想要抓住她，想要把她从那种可怕的抽离状态中拉回来。
“你不是威胁！你是琪亚娜！是我的女儿！是芽衣她们最重要的伙伴！你可以控制它！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然而，就在齐格飞的手即将触碰到琪亚娜肩膀的刹那——
琪亚娜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此刻已经完全变了。
左眼的湛蓝，如同被墨汁浸染，迅速被同一种冰冷、空洞、不含任何人类情感的暗红色所取代！
两只眼睛，都变成了纯粹而恐怖的暗红！
瞳孔深处，仿佛有漩涡在缓缓转动，倒映着万物终焉的景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以琪亚娜为中心，轰然爆发！
“轰——！！”
并非声音的巨响，而是空间本身的哀鸣！
整个废弃教堂，乃至教堂外数百米范围内的空气、光线、尘埃……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然后开始剧烈震颤！
齐格飞伸出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冰冷霸道的力量猛地弹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数步！
他惊骇地抬头，看向琪亚娜。
不……
此刻，站在那里的，已经不是他的女儿琪亚娜了。
白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在无形的力场中狂舞。
暗红色的眼眸俯瞰着他，如同俯瞰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精致的面容上，再无丝毫属于“琪亚娜·卡斯兰娜”的表情，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冰冷与漠然。
她（它）微微抬起一只手，仿佛在感受着这具身体，感受着这重新归于掌控的力量。
周围的碎石、灰尘、断裂的木椅……所有物体都违反重力地缓缓漂浮起来，环绕在她身周，仿佛在朝拜它们的新王。
“琪亚娜”……不，是空之律者，缓缓转动那暗红的眼眸，扫过齐格飞，扫过这破败的教堂，最终，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望”向了整个北美，乃至整个星球。
一个冰冷、空洞、仿佛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的低语，在齐格飞脑中，或许也在所有具备崩坏能感应能力的个体脑中，幽幽响起：
【……聒噪的虫子……可悲的容器……】
【束缚……已破。】
【此世……当聆听……旋律。】
话音落下的瞬间。
更加狂暴的空间波动，如同海啸般从她身上扩散开来！
教堂的墙壁、穹顶，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纸张，开始扭曲、变形、碎裂！
齐格飞咬紧牙关，不顾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恐怖威压，怒吼一声，体内卡斯兰娜家族传承的崩坏能疯狂涌动，试图激活圣痕，冲上前去！
然而——
空之律者只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
齐格飞周围的空间瞬间凝固、压缩！
他感觉自己如同被封在了最坚硬的琥珀之中，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澎湃的崩坏能被强行压制在体内，圣痕的光芒明灭不定，难以激发！
绝对的差距！
在完全体的、被强行催化觉醒的空之律者面前，即便是齐格飞·卡斯兰娜，也显得如此无力。
空之律者不再看他。
她（它）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无穷无尽的崩坏能，从虚数空间被强行抽取、汇聚，在她身后，构筑起一道巨大无比、边缘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空间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