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龙佩?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苏宁的脑子里。
轰的一声。
系统那条被屏蔽的信息,瞬间在脑海里炸开。
【镇北侯府信物,持有者:陆……信息被高级能量屏蔽】
陆。
镇北侯府。
玄龙佩。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拼凑出了一角狰狞的真相。
她捡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野人。
而是一个巨大的,能把她全家都炸得粉身碎骨的麻烦。
苏宁的血液,一瞬间冷了下去。
她看着柳如烟那张志在必得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无力。
柳如烟很满意苏宁的反应。
那种从猎物脸上看到的,惊慌失措的表情,让她感到愉悦。
她不再看苏宁,这个乡下丫头已经不重要了。
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那个高大的,沉默的男人。
她的声线,刻意放得又轻又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你想不起来了吗?”
“没关系。”
“这块玉佩,是你的,它代表了你的身份,你的过去。”
“你不是什么乡下人,更不是什么长工。”
柳如烟向前走了一步,那股名贵的熏香,更加浓郁,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你是京城里,最尊贵的人,你应该穿着最华丽的锦缎,住着最气派的府邸,有无数的下人伺候。”
阿野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更深地,将苏宁护在了身后。
他的世界里,没有京城,没有府邸。
只有这个会给他煮粥,会教他写名字,会让他跟在身后的女人。
谁想伤害她,谁就是敌人。
柳如烟的耐心,似乎用尽了。
她那份伪装出来的温柔,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加掩饰的讥讽。
她指了指苏宁,又指了指阿野。
“跟着她,你能得到什么?”
“一辈子穿着这种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一辈子吃糠咽菜?一辈子当个赶车的下人,住在这种破烂的泥屋里?”
“你看看她,她能给你什么?”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苏宁的脸上。
苏宁的手,在袖子里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肉。
疼。
但这点疼,让她混乱的大脑,重新变得清明。
是啊。
她能给他什么?
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房子,作坊,两条刚刚打通的商路,在这个真正的贵族小姐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不值一提的,过家家的游戏。
柳如烟见她不说话,以为她被说服了,被打击得溃不成军。
柳如烟的笑意更浓。
“跟我回京城吧。”
“回到你真正该去的地方,那里有你的一切,你的家人,你的荣耀。”
“你,不属于这里。”
不属于这里。
这四个字,让苏宁猛地抬起头。
她看着柳如烟那张高高在上的脸。
看着她脸上那份理所当然的施舍。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苏宁的心底,烧到了天灵盖。
是。
她现在是给不了他什么。
可当初他浑身是血,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山上的时候,你在哪?
当初他发着高烧,人事不省,一口一口喂药的时候,你在哪?
当初他失忆,像个野兽一样对所有人都充满敌意,是我一碗一碗粥,把他喂熟的。
现在,人被我救回来了,养好了,你跑过来说,他不属于这里?
凭什么!
苏宁的胸口剧烈起伏。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阿野的手臂,用力将他整个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那个动作,霸道,强硬,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阿野愣了一下,顺从地被她拉着,高大的身躯,完全被她挡在了后面。
“我再说一遍。”
苏宁盯着柳如烟,一字一顿。
“他是我相公。”
柳如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苏宁往前踏出一步,那股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狠劲,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不管他是镇北侯,还是天王老子!”
“他现在,就是我苏宁的男人!”
“是我在山上捡回来的,是我救回来的,是我一口饭一口药养活的!”
“他是我的人!”
“生是我苏宁的人,死是我苏宁的鬼!”
“你听懂了吗?”
整个卧牛村,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些躲在门缝后偷看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疯了。
苏宁这丫头,一定是疯了。
她竟然敢跟这种一看就来头大得吓死人的贵人这么说话。
柳如烟那张漂亮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长这么大,从未受过此等顶撞和羞辱。
一个乡野村姑,一个她眼里的蝼蚁,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宣告对她看上的东西的主权。
“你!”
她气得浑身发抖。
她身后的车夫,更是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就要上前。
“放肆,你找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道冰冷的杀气,就将他牢牢锁定。
阿野从苏宁的身后,探出了半个身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毫无波动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那个车夫。
车夫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他感觉自己被一头绝世凶兽盯上了。
只要他再敢往前一步,喉咙就会被瞬间咬断。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柳如烟也感觉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看向阿野,却发现那个男人,根本没看她。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他身前那个瘦弱的,却又无比强悍的女孩身上。
柳如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嫉妒。
疯狂的嫉妒。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份屈辱和怒火。
她知道,今天,她带不走他。
有这个疯丫头护着,有这个男人自己的抗拒,硬抢是不行的。
她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笑。
“好。”
“好一个苏宁。”
“好一个你的人。”
她重新恢复了那份贵族小姐的优雅和从容,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一个错觉。
“乡下丫头,你根本不知道,你捡回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你以为,凭你,能留得住他?”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淬毒般的寒意。
“你护不住他。”
“你不但护不住他,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还会为你,为你的家人,为你这个小小的村子,招来灭顶之灾。”
“你会后悔的。”
她说完最后五个字,转身,姿态优雅地登上了那辆华丽的马车。
车夫狠狠地瞪了苏宁一眼,也连忙爬上了车。
“驾!”
一声清喝。
两匹神骏的白马,拉着紫檀木的马车,扬起一阵烟尘,绝尘而去。
那清脆的银铃声,渐行渐远。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村口,苏宁那根紧绷的弦,才猛地松开。
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及时地扶住了她。
是阿野。
苏宁靠在他的手臂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后背,已经湿透了。
“宁宁!”
家里的木门被推开。
爷爷奶奶,还有苏源苏月,都冲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全是惊恐和担忧。
“姐!”
苏月哭着扑进了苏宁的怀里。
“刚才那个女人好凶,我害怕……”
苏宁抱住妹妹,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坏人被姐姐赶跑了。”
她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抬头看向爷奶。
“爷,奶,我回来了。”
苏奶奶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抓着苏宁的手,上下打量。
“我的宁宁,你没事吧?她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好着呢。”苏宁安慰道,“一个脑子有病的疯女人,说胡话呢,别信她。”
她越是说得轻松,爷爷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阿野,又看了一眼苏宁,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先进屋,进屋再说。”
苏宁不想让这沉重的气氛继续下去。
她拉着家人,指着驴车上的东西,强行转移话题。
“爷,奶,你们看,我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她掀开油布,露出下面一袋袋雪白的盐,还有各种干海货。
“这是盐,比官盐还白的盐!”
“还有这个,是晒干的虾,还有鱼干,以后我们家,顿顿都有肉吃了!”
可这一次,没有人露出惊喜的表情。
那份不祥的预感,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晚饭,吃得异常沉默。
苏宁把新带回来的海虾干用热水泡开,炒了一大盘。
那股霸道的鲜香,也没能让家里的气氛活跃起来。
两个小的扒拉着碗里的饭,不敢大声说话。
爷奶也是吃几口,就叹一口气。
苏宁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晚饭后,她默默地收拾好碗筷。
把阿野安顿回柴房后,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来覆覆,怎么也睡不着。
柳如烟最后那句话,不断在她耳边回响。
“你会后悔的。”
“你会招来灭顶之灾。”
镇北侯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阿野会流落到卧牛村?
那个柳如烟,还有她那个当县令的表哥,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个个问题,像一团乱麻,在苏宁的脑子里搅成一团。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
这不是开荒种地,不是做买卖。
这是她完全不了解的,权贵之间的争斗。
而她和她的家人,已经被卷了进来。
夜,越来越深。
窗外,只有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就在苏宁快要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
一阵极轻的,压抑的响动,从柴房的方向传来。
苏宁瞬间惊醒。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那不是普通的翻身声。
那是一种……痛苦的,挣扎的声音。
苏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悄无声息地爬下床,顺手抄起了门边立着的,那把磨得锃亮的柴刀。
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泥地上,一步一步,朝着柴房摸了过去。
月光,从柴房的门缝里,透出一条银线。
苏宁凑到门缝前,小心翼翼地往里看。
柴草堆上,阿野躺在那里。
他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蜷缩成一团。
额头上,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着光。
他的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低吼。
他在做噩梦。
苏宁握着柴刀的手,紧了紧。
就在这时,阿野的嘴唇,开始翕动。
一些破碎的,模糊的音节,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
苏宁屏住呼吸,努力去分辨。
“……杀……”
一个字,清晰地传来。
带着冲天的恨意和暴戾。
苏宁的心,猛地一揪。
紧接着,另一个词,被他用一种近乎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力气,吼了出来。
“……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