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王莽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被一只手扼住咽喉,双脚离地,全身的力气都在飞速流逝。
窒息感和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但他顾不上了。他只是死死地,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盯着眼前这张脸。
这张脸,他太熟悉了。
这张脸,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帝国最荣耀的战报上。
这张脸,也曾经被盖上叛国者的印章,从所有官方记录中抹去,成为一个禁忌。
镇北元帅,陆野。
那个本该在一年前,连同十万镇北军,一起葬身于北境雪谷的,帝国不败的战神。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还活着。
“谁派你来的?”
陆野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没有波澜,却带着一种能将人灵魂都冻结的寒意,他的五指,正在一分一分地收紧。
王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颈骨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震惊。
“杀……杀了他!”王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嘶吼,“他就是陆野,帝国的叛徒,杀了他,我们都是大功一件!”
他试图煽动最后几个手下。
然而,那几个仅存的黑衣人,在听到“陆野”这个名字的瞬间,已经彻底丧失了所有斗志。
那是传说中的人物。
一个人的名字,就能压得整个北境异族抬不起头的存在。
他们是禁军,是天子亲卫,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不可战胜。
“功劳?”
陆野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极度轻蔑的,残忍的笑。
他松开了手。
王莽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还没等他喘过第二口气,一道黑影就从他面前掠过。
陆野动了。
他没有再去看王-莽一眼,而是径直走向了那几个已经心胆俱裂的黑衣人。
他手中,握着那把苏宁在布庄顺手买下的,作为装饰品的铁剑。
此刻,这把廉价的铁剑,在他手中,却成了最致命的凶器。
第一个黑衣人鼓起最后的勇气,挥刀劈来。
陆野不闪不避,只是手腕一抖,铁剑后发先至,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精准地刺穿了对方的手腕。
“啊!”
惨叫声中,钢刀落地。
陆野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与那黑衣人错身而过的瞬间,剑锋轻轻一抹。
一颗人头,带着一腔滚烫的血,飞上了半空。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
只有最简单,最直接,最高效的杀戮。
这是从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最纯粹的杀人技。
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彻底崩溃了,他们转身就跑,只想逃离这个化为炼狱的院子。
但他们的速度,在陆野面前,慢得可笑。
陆野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出一道道残影,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声短暂而凄厉的惨叫。
剑锋入肉的声音。
骨骼断裂的声音。
身体倒地的声音。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
苏源和苏月两个小家伙,已经被吓得忘记了哭泣,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着他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收割着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坏人。
那不是打架。
那是……碾压。
一直躲在角落,抖得和筛糠一样的二叔和二婶,此刻更是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手持利刃的“官爷”,在一个他们曾经任意打骂的“傻子”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娃娃。
恐惧。
无边的恐惧,淹没了他们。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一家人,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
院子里,重新归于寂静。
除了王莽,所有站着的黑衣人,都变成了躺着的尸体。
陆野站在院子中央,身上浴血,手中的铁剑,剑尖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血。
他缓缓转过身。
那股尸山血海中带来的滔天煞气,重新锁定在了全场唯一的活口,王莽身上。
王莽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地狱般的景象,他双腿一软,又一次瘫倒在地,裤裆处,一片湿热。
他被活活吓尿了。
“现在,可以说了吗?”陆野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王莽的心脏上。
“我……我说……我说!”王莽彻底崩溃了,他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是……是……”
然而,陆野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了。
他没有再去看王莽。
他的身躯,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了院子的另一边。
那里,苏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道引动天雷的符咒,耗尽了她最后所有的心神和体力。
在陆野出现的那一刻,她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整个人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杀气,瞬间从陆野身上褪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恐慌的慌乱。
“苏宁!”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忘了周围还有敌人,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不省人事的少女,轻轻地抱进了怀里。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一件绝世的珍宝,生怕一用力,就会让她碎掉。
怀里的身体,滚烫得吓人,那是体力过度透支的征兆。
她的呼吸微弱,衣衫上沾满了血迹和尘土,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狡黠和灵动的脸,此刻一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陆野伸出手,颤抖着,探向她的鼻息。
当感觉到那微弱却依旧存在的温热气流时,他那颗几乎停止跳动的心,才重新活了过来。
他低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看着她因为痛苦而微微蹙起的眉。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翻涌。
是这个女人,在他最狼狈,最虚弱的时候,把他从山上拖了回来。
是这个女人,一边骂他“赔钱货”,一边却把家里最好的一碗米粥,端到了他的面前。
是这个女人,手把手地,在沙滩上教他写下自己的名字。
是这个女人,用她那并不宽厚的肩膀,为他,为这个家,撑起了一片天。
他恢复了记忆。
他是镇北元帅陆野。
但他,也是她的阿野。
一股比刚才面对所有敌人时,都更加狂暴的怒火,从他的胸腔中轰然炸开。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刚刚还充满了担忧和后怕的眸子,再一次,被冰冷的杀意所覆盖。
他抱着苏宁,慢慢站起身,然后,转向那个缩在墙角,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王莽。
“你,伤了她。”
陆野的声音很轻,却让王-莽感觉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恐怖。
王莽疯狂地摇头:“不……不是我,我没有,元帅,元帅饶命啊,我也是奉命行事,我……”
“我问你,是谁派你来的。”
陆野打断了他,抱着苏宁,一步一步,重新向他走去。
“你只有一次机会。”
王莽看着陆野怀里的苏宁,又看了看陆野那张毫无情绪的脸,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人质!
这个女人,是陆野的软肋。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你放我走!”王莽挣扎着,从牙缝里吼道,“只要你放我走,我就告诉你幕后主使是谁,否则,我死也不会说,你永远也别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是谁害死了那十万镇北军!”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陆野的脚步,停住了。
他看着王莽,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知道,北境的雪狼,是怎么审问猎物的吗?”
王莽一愣。
陆野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它们会先咬断猎物的四肢,但不会让它立刻死去,它们会一点一点,撕下猎物身上的肉,在它还活着的时候,享受它的血肉和哀嚎。”
陆野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跟它们学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他抱着苏宁,身影一闪,便出现在王莽面前。
他抬起脚,轻轻一踩。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啊!”
王莽的右腿膝盖,被硬生生踩得粉碎,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说。”陆野吐出一个字。
“你……你杀了我吧,有种你就杀了我!”王莽疼得满地打滚,却还在嘴硬。
“咔嚓!”
又是一声。
王莽的左腿,也废了。
“二婶,二叔!”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旁边的苏源,突然鼓起勇气,大喊了一声。
他指着已经吓傻了的二叔二婶,带着哭腔,对陆野喊道。
“阿野哥,是他们,是他们带着这些坏人来的,他们还想抢姐姐的钱箱子!”
陆野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院子角落里,那两个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亲人”。
二叔和二婶,在接触到他视线的瞬间,魂都快吓飞了。
“不……不是我们……我们是被逼的……”二婶语无伦次地辩解。
陆野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转回头,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苏宁,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被他踩断双腿的王莽。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他对着王莽,轻声说道。
王莽的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秒,陆野一脚踢在了王莽的小腹上,王莽整个人被踢得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在墙上,又滚落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陆野抱着苏宁,走到了二婶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扼住了二婶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他不说,你来说。”
二婶被掐得几乎断气,她疯狂地挣扎着,指着不远处的王莽,断断续续地喊。
“他……他说……他知道……玄龙佩……”
玄龙佩!
听到这三个字,陆野的手,猛地收紧。
那块玉佩,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也是他身份的象征,更是当年,指证他“通敌叛国”的,最关键的“证物”。
他死死地盯着王莽,一字一句地问。
“你怎么会知道玄龙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