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看着桌上那封沾着血气的信，又抬头看向陆野。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那封信，凑到烛火边，看着火苗一点点将龙霸天的罪证吞噬，化为灰烬。
“阿野，杀一个龙霸天，太容易了。”
灰烬从她指尖飘落。
“但他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海上航路、遍布沿海各州府的销货渠道、还有那些熟悉所有暗礁和洋流的老船工……这些东西，如果随着他一起死了，太可惜了。”
陆野明白了。
他的宁宁，要的从来不是一颗人头，而是龙霸天跪在地上，亲手献上的整个王国。
“我懂了。”陆野拿起桌上一枚冰冷的兵符，递给身后的陈五，“带上血鲨，去龙府‘请’龙霸天过来，他若不来，就抬他过来。”
“是，王爷！”陈五领命，转身离去，脚步没有一丝声音，却带着让空气都凝固的杀气。
……
东海郡，龙府。
龙霸天一夜未眠。
派去联系血鲨的人一去不回，海面上平静得可怕，这种平静，比狂风暴雨更让他心惊肉跳。
他经营了半辈子，靠的就是一个“狠”字和一个“稳”字，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踢到了一块看不见底的铁板。
“霸爷，不好了，镇北王府的人把我们府给围了！”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龙霸天心里猛地一沉，但脸上依旧强作镇定。
“慌什么，他陆野是镇北王，不是皇帝，没有朝廷的旨意，他敢动我这个朝廷册封的皇商？”
话音未落，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陈五带着一队煞气腾腾的亲兵走了进来，他们每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劲装，手按在刀柄上，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勾魂使者。
在他们身后，两个士兵像拖死狗一样，将浑身是伤、只剩一口气的血鲨扔在了大厅中央。
“龙霸天，我家王爷王妃有请。”陈五的语调平淡，却比刀子还冷。
龙霸天看到血鲨的那一刻，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他最后的侥幸，碎了。
但他还是不甘心，指着陈五厉声道：“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要去告御状，陆野他这是要造反吗？”
陈五没有理会他的叫嚣。
他只是走到龙霸天面前，将一个布包扔在了他脚下。
布包散开，里面是十几块染血的木牌，上面刻着“血鲨”的图腾，正是昨夜被击沉的海盗船残骸。
“昨夜，血鲨海盗团一百三十七人，意图劫掠王府船队，拒捕之下，被我等就地清剿，血鲨本人，对你主使之事，供认不讳。”
陈五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你写给他的亲笔信，王妃已经看过了。”
龙霸天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额头上冷汗直流。
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全。
陆野就算现在把他杀了，上报朝廷说是剿匪，皇帝也只会嘉奖，绝不会问责。
“带走。”陈五一挥手。
龙霸天是被两个士兵架到海月山庄的。
他被带到的地方，不是正厅，而是苏宁的书房。
那个他以为只会躲在男人身后的女人，正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神态悠闲，仿佛在等一个迟到的伙计。
陆野就站在她身侧，手扶着剑柄，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龙老板，来了？”苏宁抬起头，语气像是招呼一个邻居。
“王……王妃……”龙霸天喉咙发干，双膝发软，再也没有了半分“东海王”的霸气。
“别紧张，坐。”苏宁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我找你来，不是来问罪的，是来跟你谈一笔生意的。”
龙霸天愣住了。
“龙老板，你在东海经营二十年，手里有三十七条远航大船，近千名船工水手，销售网络遍布江南七府，我说得对吗？”
龙霸天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把他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
“你这盘生意，做得很大，但可惜，路走窄了。”苏宁放下账册，“想用海盗来断我的财路，想法不错，就是找错了人。”
她站起身，走到龙霸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死。你买凶劫掠王府船队，证据确凿，我今天把你沉到东海喂鱼，谁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你死了，你的龙家也就散了，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会为了家产斗得头破血流，你辛苦一辈子攒下的基业，不出三个月，就会被其他商行和你的仇家啃得一干二净。”
龙霸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苏宁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插在他最恐惧的地方。
“第二，”苏宁的声音放缓，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活。把你名下所有的船、所有的人、所有的航线和店铺，全部交出来。从今天起，东海再没有龙霸天，只有一个替海月山庄打理海上生意的，龙掌柜。”
她弯下腰，凑到龙霸天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替我做事，我保你和你家人一条命，每年还会分你一成的红利，足够你锦衣玉食。你的野心，你的王国，都没了，但你的命还在，你的家人还能活。”
“怎么选，你自己定。”
说完，她直起身，回到了陆野身边。
整个书房里，死一般寂静。
龙霸天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湿透了后背。
他看着苏宁，那个女人的眼神平静得可怕，她不是在跟他商量，她是在通知他。
他用尽一生建立起来的骄傲和尊严，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想到了昨夜被瞬间剿灭的血鲨海盗，想到了陆野那战神的名号，更想到了苏宁那神鬼莫测的商业手段。
他败了，败得一败涂地，毫无翻盘的可能。
扑通！
龙霸天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重重地跪在地上，对着苏宁和陆野，磕下了他这辈子最屈辱的一个头。
“罪人龙霸天……愿为王妃效犬马之劳，求王妃饶我家人一命！”
苏宁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海月山庄船队的总管事。”
她看向陈五。
“陈队长，将血鲨手下那几个活口，还有龙霸天手下那些手上沾过血的刺头，全部挑出来，编入新的护航队，由你亲自操练，船队的名字，就叫‘海月卫’。”
“是，王妃！”
苏宁的商业帝国，在这一夜，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支海上武装。
处理完一切，苏宁回到卧房，只觉得一阵疲惫。
陆野从身后抱住她，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宁宁，以后这些事，交给我来做就好。”
“不要，”苏宁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那份独有的安心。
“阿野，你是镇北王，你的刀，应该对着北境的蛮族，对着那些霍乱天下的敌人，这种商场上的腌臜事，我来就行。”
她转过身，抬头看着他。
“我今天收了龙霸天，整合了东海航线，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我们的商业帝国。”陆野答道。
“不止。”苏宁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万里海疆，闪烁着惊人的光芒，“我是为了铺路。我要用金子和银子，铺出一条从东海直通京城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