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扭曲通道的瞬间,林羽仿佛坠入了一个光与影疯狂搅拌、现实与幻觉彼此撕扯的漩涡。四周并非坚实的墙壁,而是不断流动、破碎又重组的空间映像,有枯萎根须的片段,有星辰爆裂的残影,甚至闪过几张模糊而痛苦的青木神族面孔。那低沉嘶哑的梦呓声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无数人在耳边呓语,充满了痛苦、不甘与混乱。
他手中的世界树枯枝散发出稳定的翠绿光晕,勉强定住周身三尺范围,驱散着最直接的精神侵扰和空间错位感。归墟灵力在体内自主运转,吞噬着试图侵入的紊乱能量。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不断扭曲、折叠,时而上行,时而下坠,方向感在这里完全失效。林羽只能依靠枯枝与外界微弱的联系,以及自身对能量流向的直觉,艰难地向前“跋涉”。
这里的时间流速也异常诡异,有时感觉走了很久,外界可能只是一瞬;有时又仿佛瞬息千里。若非林羽神识坚韧,道心稳固,恐怕早已迷失在这片时空乱流之中。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破碎的光影中,隐约出现了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那似乎是一个悬浮在扭曲虚空中的小型平台,由某种暗银色的金属与枯萎的木质混合构成,平台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封印符文,这些符文如同锁链般,缠绕着平台中央的一个……光茧。
那是一个直径约一丈的、半透明的暗银色光茧,表面流淌着水波般的能量,内部似乎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而那令人心悸的低语嘶吼,正是从这个光茧中不断传出!
林羽靠近平台边缘,枯枝的光晕与平台上的封印符文产生了微弱的共鸣,让他得以安全踏上平台。他谨慎地靠近光茧,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去。
光茧内部的人形轮廓似乎感知到了外来者,嘶吼声骤然停止。紧接着,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古老而疲惫的意念,如同游丝般钻入林羽的识海:
“终于……又有人……踏足这永恒的囚笼了么……”
这意念并非青木神族的语言,而是一种直接在灵魂层面传递信息的古老精神波动,林羽却能理解其意。
“你是谁?为何被封印在此?”林羽以神识回应,同时高度戒备。
“我是谁……”那意念充满了自嘲与迷茫,“囚徒?罪人?失败的守护者?还是……苟延残喘的碎片……”
“我乃……‘星界巡天者’……亚伦·塞弗里斯……最后的残识……” 意念断断续续,却吐露了一个惊人的身份!
星界巡天者!这与青木神族并非同源,听名号更像是某种跨星域的监察或探索者!
“万载之前……我追踪‘虚空孽物’的踪迹……抵达此方世界群落边缘……察觉此界‘青木神族’母舰方舟遭遇‘噬界之暗’侵蚀……我试图介入调查……却遭逢‘孽物’主力伏击……”
“苦战……重伤……最后时刻……被青木神族大长老……以残存方舟本源之力……连同部分入侵的‘孽物’先锋……一同封印于此……扭曲时空……延缓寂灭……亦为……禁锢……”
原来如此!这并非青木神族的敌人,而是一位来自其他星域、试图相助却不幸卷入的第三方强者!而他被封印在此,竟是为了同时禁锢一部分入侵的“虚空孽物”(很可能就是“噬界之暗”或其衍生体)!
“我的躯壳早已湮灭……仅余这缕与‘孽物’污染纠缠不清的残识……依托这‘时银秘棺’苟存……青木神族的封印……既困住了我……也阻止了‘孽物’残渣彻底扩散……但万载消磨……封印濒临崩溃……‘孽物’的疯狂低语……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我……”
“后来者……你的身上……有新生世界树的气息……也有……危险而深邃的归墟之意……你非青木神族……却能唤醒方舟生机……你……是变数……”
星界巡天者亚伦的残识,竟然一眼看出了林羽的部分根脚!
林羽心中震撼,快速消化着这些信息。一位来自更广阔星域的巡天者,追踪名为“虚空孽物”的威胁至此,却与青木神族一同遭劫。而他被封印万载,竟是为了同时镇压部分敌人!这是何等的牺牲与无奈!
“前辈,外面的‘腐朽瘴雾’,还有那些被污染的藤蔓,是否与您所说的‘孽物残渣’有关?”林羽立刻联想到外面的威胁。
“是……也……不全是……” 亚伦的意念带着痛苦,“‘孽物’的本质是吞噬与虚无……其残渣会污染一切……诱发最深沉的腐朽与疯狂……青木方舟的创伤……世界树的枯萎……提供了滋生的温床……我这里的封印……泄露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便造就了外界的瘴雾……”
“更糟糕的是……我能感觉到……方舟之外……‘孽物’的本体……或者新的爪牙……正在重新聚集……它们……似乎被方舟内部新生的生命波动……以及……不久前不稳定的空间撕裂……所吸引……”
生命波动,指的是生命源种!空间撕裂,指的是虚空蛀孔!
林羽心中一沉,这与生命源种之前的警兆完全吻合!
“前辈,您可知不久前,有三个我的同伴,被一个不稳定的‘虚空蛀孔’吸入,流落未知?”林羽抱着一丝希望询问。
“虚空……蛀孔……” 亚伦的意念波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我感知到了……那粗暴而不稳定的空间撕裂……方向……并非我熟悉的‘孽物’手法……更像是一种……拙劣的仿制品……或者……意外触发……”
“被吸入者……命运难测……可能坠入时空乱流……可能落入‘孽物’的陷阱……也可能……幸运地落在某个相对稳定的‘夹缝’或‘碎片世界’……” 他的意念带着一丝悲悯,“要寻找他们……你需要更精确的坐标……或者……能穿透虚空的指引……”
希望渺茫,但至少确认了岗岩三人并非立刻遭遇不测。
“前辈,我该如何助您?这封印已濒临崩溃,一旦彻底瓦解,您和里面的‘孽物残渣’会如何?”林羽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助我?” 亚伦的意念充满了苦涩,“我早已与这‘孽物’污染深度纠缠……净化我……等于毁灭我最后的意识……释放我……则可能导致被压制的‘孽物残渣’彻底失控……加速污染方舟……甚至引来外界的‘孽物’本体……”
“青木神族的封印……已无力维持……我的时间……不多了……后来者……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在我彻底疯狂或湮灭前……取走这个……”
随着亚伦的意念,那暗银色的光茧微微颤动,一枚菱形的、半透明如水晶般的银色符文,缓缓从光茧表面剥离,飘浮到林羽面前。
“这是我的‘巡天烙印’碎片……蕴含着我部分关于‘虚空孽物’的认知、星图坐标……以及……对‘时空’与‘净化’法则的残缺感悟……或许……对你未来的道路……有所帮助……”
“拿着它……离开……在我彻底失控前……加固外层的封印……或者……彻底毁掉这个平台……连同我和里面的脏东西……一起……归于虚无……”
亚伦的意念越来越微弱,光茧内的嘶吼低语声再次隐隐响起,并且带上了更明显的疯狂意味。那被封印万载的“孽物残渣”,似乎正在加速侵蚀他最后的理智。
林羽看着眼前这枚承载着古老者最后馈赠与悲壮抉择的银色符文,又看向那剧烈波动、内里光影逐渐变得浑浊狂暴的光茧,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这位素未谋面的星界巡天者,在生命最后时刻,选择将希望留给后来者。
而他,必须做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