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旨意一下,北疆的剿匪行动迅速展开。有了朝廷的明确授权和统筹安排,二皇子萧景宏与那位老成持重的副将配合,虽然初期在协调各方驻军、划定防区时颇费了些周折,但整体推进还算顺利。
二皇子萧景宏憋着一股劲,既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也要借此机会在军中树立威信。他身先士卒,亲自参与了几次小规模的清剿战斗,其勇武确实激励了士气。而那位老将则稳扎稳打,利用朝廷赋予的协调权,不断压缩匪徒的活动空间,逐步清理其据点。
数月之后,捷报开始陆续传回京城。二皇子统领的联军成功端掉了数个盘踞多年的匪巢,擒杀、招降匪众数百人,缴获物资无数,北线商路的治安为之一清,往来商旅无不称颂。虽然尚未能宣称“彻底廓清”,但战果已然相当显着。
朝堂之上,对二皇子的赞誉之声开始高涨。尤其是那些原本就支持他或德妃一系的官员,更是将二皇子夸得如同天生的帅才,仿佛北疆安定全系于他一人之功。甚至有人开始隐晦地提及“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之类的言论。
德妃在宫中,更是容光焕发,言语间不免带上了几分得意,对皇后也似乎不如以往那般恭谨。
皇帝萧衍看着一份份报捷文书,心中亦是欣慰。儿子能建功立业,他自然高兴。但与此同时,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朝中风向的微妙变化,以及德妃一系因此事而骤然膨胀的气势。这让他刚刚因匪患渐平而稍感轻松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苏培盛,你说……景宏此番立功,是好事,还是……”萧衍在御书房内,似是自言自语。
苏公公何等精明,躬身道:“陛下,二殿下为国剿匪,建功立业,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奴瞧着,这夸赞的声音,似乎有些……过于喧闹了。”
萧衍冷哼一声,没有接话,但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日,沈桃伴驾时,明显感觉到皇帝眉宇间那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她略一思忖,便猜到了七八分。二皇子风头太盛,已然打破了诸位皇子之间微妙的平衡,引得其他势力忌惮,也让皇帝感到了压力。
“陛下似乎仍在为北疆之事劳神?”沈桃一边斟茶,一边轻声问道,“匪患既平,陛下当可宽心才是。”
萧衍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匪患是平了,可这朝堂之上的‘风’,却又刮起来了。安卿,你说,这为人君,为人父,何以总是如此两难?”
沈桃知道皇帝在烦恼什么。她沉吟片刻,道:“陛下,二殿下立此大功,于国于民皆是幸事,理当褒奖。然,奖赏之道,亦有学问。既可赏其一人,亦可……借此机会,激励众人。”
“激励众人?”萧衍挑眉。
“正是。”沈桃缓缓道,“陛下何不借此北疆大捷之机,下旨褒奖所有在此次协同剿匪中出力之将领、兵士,乃至提供协助的地方官员?彰显陛下赏罚分明,念及所有有功之臣,而非独钟一人。如此,既可全了二殿下之功,亦可不使其他将士寒心,更能体现陛下统御全局、恩泽四方之圣明。”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者,二殿下凯旋归来,陛下除物质封赏外,或可多予其与陛下探讨军务、请教治国之道的机会。让殿下感受到,陛下看重的不只是其战功,更是其未来的成长与对社稷的担当。此乃导其志于正道,而非沉溺于一时虚名与众人追捧。”
沈桃的建议,核心在于“分散焦点”和“引导方向”。通过普遍性的奖赏淡化二皇子的个人色彩,通过赋予更有深度的交流将其注意力从军功引向更全面的为君之道。
萧衍闻言,沉思良久,缓缓点头:“安卿此言,老成谋国。赏功而不使其骄,导志而不使其偏,方是长久之计。”
他心中的郁结似乎松动了一些。是啊,作为皇帝,他拥有最终的赏罚和引导之权,完全可以通过策略性的手段,来平衡局面,引导儿子走向更稳健的道路。
“待景宏回京,朕便依此而行。”萧衍做出了决定。
沈桃垂下眼帘,心中暗忖:“二皇子这把火是越烧越旺了,只能先想办法降降温,再把他的注意力往别处引一引。只希望这位爷能体会他老子的深意,别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才好。”
她知道,二皇子携大功返京之日,便是新一轮明争暗斗更加白热化之时。她必须在此之前,帮助皇帝,也帮助自己,准备好应对之策。
北疆的烽火暂熄,但京城的风云,却因这捷报而再度汇聚,酝酿着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