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雷演习的硝烟已经散去三天。
但在北方战区这片广袤的冻土上，气氛并没有因为战斗的结束而变得轻松。相反，一种更加压抑、更加精密、甚至比实战还要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正在空气中弥漫。
因为皇帝并没有离开。
那座原本用来指挥作战的中央观礼台，已经被重新布置。被炸毁的沙盘被清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精密的测量仪器、高速摄像机和几十名拿着数据板的皇家记录员。
这是冬雷演习的第二阶段。
如果说三天前的那场战斗是林建业用战术和诡计赢得的入场券，那么今天，就是决定那张入场券是否有效的验票时刻。
皇家技术测评。
皇帝要亲眼看一看，那台在乱战中一炮定乾坤的怪兽，究竟是靠运气蒙混过关的次品，还是真正能够量产的工业奇迹。
上午九点。
一队挂着海军旗帜的黑色车队缓缓驶入观礼区。
博格大公走下车。他换掉了那身沾染了败军之气的作战服，穿上了一套极其隆重的亲王礼服。胸前挂满了勋章，肩上的流苏在寒风中抖动。
但他那张脸，阴沉得像是一块千年的玄冰。
凯勒教授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那个从未离身的公文包，脸色灰败，像是刚生了一场大病。
殿下。萨镇东迎了上来，声音压得很低，都准备好了。
博格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人群，死死地钉在了观礼台下方的那片空地上。
那里停着那台把他钉在耻辱柱上的战车。
它已经被清洗干净，露出了原本灰蓝色的涂装和那个醒目的断剑徽章。几个穿着油污工装的人正在围着它忙碌，像是在伺候一位即将登台的角儿。
那是林建业和他的团队。
那就是你的掘墓人？博格冷冷地问。
是。萨镇东低下头。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博格轻蔑地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手套，大步走上观礼台。
观礼台上已经坐满了人。内阁大臣、军方高层、外国武官，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当博格走上台阶时，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虽然他输了演习，但他依然是帝国的亲王，是那个权倾朝野的海军元帅。
博格径直走到皇帝的座驾旁，微微欠身。
陛下。
来了。皇帝坐在那张铺着熊皮的椅子上，手里依然端着茶杯，坐吧。
博格在皇帝左手边的位置坐下。这个位置，恰好能俯瞰整个测试场。
你也想看看吗？皇帝指着下面，看看你是怎么输的。
臣是来学习的。博格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臣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技术，能让陛下如此看重。
你会看到的。皇帝淡淡地说。
博格转过头，看向坐在另一侧的皇太子赢昭。
赢昭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他甚至拿着一个小本子，像个学生一样准备记录。
皇叔。赢昭主动打招呼，您今天的气色不错。
托殿下的福。博格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此时，场下的准备工作似乎已经完成。
林建业从战车旁走了过来，站在观礼台下，仰起头。他依然穿着那身工装，但在博格眼里，这身工装比任何礼服都刺眼。
报告陛下。林建业的声音洪亮，原型车状态确认完毕。随时可以开始测试。
准。皇帝挥了挥手。
林建业敬礼，转身跑回战车。
博格侧过身，对着身后的凯勒教授招了招手。
凯勒立刻凑了过来。
看清楚了。博格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要你死死盯着那台车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零件。
只要它有一点点故障，只要它的数据有一点点虚标，只要它表现出一丁点的不稳定……
博格的手指在扶手上用力收紧，指节发白。
你就立刻指出来。我要在皇帝面前，把这堆废铁拆穿。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只是一个投机取巧的玩具，根本上不了战场。
明白。凯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从包里拿出了最高倍率的望远镜，还有厚厚的一叠计算纸。
作为帝国工程学的权威，他虽然在战略上输了，但在技术细节上，他依然有着绝对的自信。他不相信几个流放犯在一个月内手搓出来的东西，能通过皇家标准的严苛测试。
那一定是骗局。
一定是。
轰——！
下方传来了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
那是经过祝云山重新调校后的开山发动机。声音低沉、有力，没有丝毫杂音，像是一头正在深呼吸的巨兽。
凯勒的眉头跳了一下。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要散架的样子。
开始吧。
博格靠在椅背上，目光阴冷。
这是一场特殊的观礼。
他不是来庆祝胜利的。
他是来寻找尸体的。
如果林建业不能在接下来的测试中表现得完美无缺，博格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撕碎他的喉咙。
第一项测试。
扩音器里传来了测试官的声音。
静态防御与抗击打能力测试。
博格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意。
抗击打？
他倒要看看，那个把炮塔焊死的铁王八，能不能挡住他特意为今天准备的这份大礼。
萨镇东。博格低声唤道。
在。
把那个东西拉上来。
是。
随着一阵沉重的履带声，一辆隶属于海军陆战队的重型自行反坦克炮，缓缓驶入了测试场的另一端。
它那粗大的炮口，直直地对准了场中央的猎虎。
观礼台上一片哗然。
这不是常规测试！这是实弹处决！
博格大公，您这是什么意思？赢昭猛地站了起来。
没什么。博格淡淡地整理着袖口，既然是测试防御，当然要用最强的矛。这是为了对帝国负责，殿下。
他看向场下的林建业，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如果不给这台原型车一点真正的压力，怎么能显出它的成色呢？
林建业，希望你的骨头，真的像你的嘴那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