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宫。
李上尉的调查报告，连同那张存储了伪造日志的存储卡，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御书房那张巨大的红木桌案上。
赵高明像往常一样，无声地站在阴影里。
皇帝手里拿着一份关于北方战区军力部署的简报，似乎并没有在意桌上的东西。
过了许久，皇帝才放下简报，目光扫过那张存储卡。
“共同体的黑客攻击？”皇帝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这就是那个通讯兵给出的解释？”
“是。”赵高明回答，“技术部门核查过了。日志里确实有遭到外部强力入侵的痕迹，而且代码特征符合北方共同体的一贯手法。看起来，像是为了掩盖某种数据窃取行为。”
“掩盖？”皇帝轻笑一声，“是掩盖入侵，还是掩盖他们自己的尾巴？”
赵高明没有说话。
在这个帝国，没人比皇帝更清楚真相。
“林建业很聪明。”皇帝拿起那张存储卡，在手指间把玩着，“他知道朕派内卫去，不是为了查清真相，而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他也很懂事，立刻就给了朕一个完美的台阶。”
“既洗清了自己，又把脏水泼给了共同体，让朕有了在外交上向北方施压的借口。”
“一石二鸟。”
皇帝的手指猛地一用力，那张存储卡发出轻微的脆响，断成了两截。
“但是，他太喜欢耍小聪明了。”
皇帝将断裂的卡片扔进垃圾桶。
“从利用沈家逼宫，到设计诱捕夜莺，再到这次伪造日志。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这些旁门左道上。”
“赵高明。”
“臣在。”
“你去告诉他。”皇帝的声音变得冰冷，“朕的耐心，不是无限的。”
“朕可以容忍他的小聪明，因为朕需要一条会咬人的狗去对付博格那头老狮子。朕也可以容忍他的欺君，因为朕想看看那个所谓的原型车到底是不是废物。”
“但是，这是最后一次。”
皇帝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帝国版图前。他的目光越过繁华的帝都，投向了遥远的北方。
“冬雷演习。”皇帝缓缓说道，“那是朕给他划下的红线。”
“如果在那一天，他拿不出让朕满意的东西，如果他的那些小聪明不能在战场上变成实实在在的战斗力……”
“那朕就亲手把他的头，送给博格当球踢。”
“去吧。”皇帝挥了挥手，“把这句话带给他：朕的耐心，只剩二十五天。”
……
第17号武器测试场。
随着内卫的撤离，笼罩在圣地上空的阴云似乎终于散去。
但林建业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站在机修库的门口，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尘土。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营地外。赵高明没有下车，只是降下了车窗。
林建业走了过去。
“事情解决了？”林建业问。
“解决了。”赵高明看着前方，甚至没有看林建业一眼，“军务部的案子已经结了。你们是清白的。至少在档案上是这样。”
“替我谢过陛下。”
“不用谢。”赵高明冷冷地说，“陛下让我带句话给你。”
林建业心头一凛。
“陛下说，他的耐心，只剩二十五天。”
赵高明转过头，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类似于警告的情绪。
“林建业，别把陛下当傻子。也别以为你那些手段真的能瞒天过海。”
“陛下看的是结果。如果你赢了，你做的一切都是兵不厌诈的智慧。如果你输了，那就是欺君罔上的死罪。”
“好自为之。”
车窗升起。黑色的轿车发动，绝尘而去。
林建业站在路边，直到车尾灯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二十五天。
这就是皇帝给他的最后期限。也是他生命的倒计时。
他回到机修库。
大家都在等他。洗清了嫌疑的喜悦还挂在每个人脸上，除了祝云山。这位总工程师正皱着眉头，盯着那台原型车发愁。
“头儿，赵高明说什么了？”何山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林建业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好消息是，我们自由了。坏消息是，我们只有二十五天了。”
“二十五天后，冬雷演习开始。那是我们的考场，也是我们的刑场。”
“祝工。”林建业看向祝云山，“如果你不想死，就在这二十五天里，把这台车给我调教到完美。”
祝云山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
“有点难。”祝云山指着原型车，“虽然解决了冷却问题，也加上了液压悬挂。但是……这台车太重了。”
“我们用了太多的A级钢板，加上那门要塞炮改出来的火炮，整车重量已经超过了五十五吨。”
“开山发动机虽然扭矩大，但毕竟只是直列六缸。它的推重比太低了。在平地上跑还行，一旦上了演习场那种复杂地形，它的机动性会很差。”
“而且，”祝云山顿了顿，“我们的传动系统虽然用了潜艇的技术，但那是为了水下低速巡航设计的。在陆地上频繁的加减速，会让齿轮承受巨大的压力。我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它会趴窝。”祝云山直言不讳，“如果博格的部队跟我们玩机动战，我们会被他们绕死。”
机修库里一片沉默。
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们造出了一只乌龟，一只拥有坚硬外壳和锋利獠牙，但爬得死慢的乌龟。
如果是在阵地战中，它是无敌的堡垒。但在强调机动的现代战争演习中，它可能就是一个笨拙的靶子。
“那就不要跟他们玩机动。”
林建业走到地图前，那是刘承风刚刚打印出来的北方战区地形图。
“博格的教导团，装备的是帝国现役的主力中型坦克。他们快，灵活，那是他们的优势。”
“我们不能用自己的短处去拼别人的长处。”
林建业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的一个位置。
“K-29高地。”
“这是演习的核心区域。谁占领了这里，谁就控制了整个战场。”
“这里地形狭窄，易守难攻。是一条必经之路。”
林建业转过身，看着他的团队。
“我们不需要追着他们跑。我们只需要在他们必经的路上，变成一块他们啃不动的石头。”
“我们要把这台原型车，变成一座移动的要塞。”
“祝工。”林建业下令。
“在。”
“放弃对极速的追求。我要你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提升它的可靠性和防护上。我要它哪怕被炸断了履带，也能当炮台用！”
“是！”
“老何。”
“在。”
“把那些剩下的装甲板，全部给我焊上去！前装甲、侧裙板，能加多厚加多厚！我要让博格的穿甲弹，打在上面就像挠痒痒！”
“好嘞！我就喜欢硬碰硬！”
“高平。”
“在。”
“二十五天。我要你把这门炮练成狙击枪。我要你在两千米外，就能把博格的旗车给我掀了！”
“没问题。”
“刘承风。”
“在。”
“你的任务最重。你要在这二十五天里，不仅要监控战场，还要学会伪装我们的信号。我要让博格以为我们有整整一个团的兵力！”
“明白！”
林建业看着这群眼中重新燃起斗志的男人。
皇帝的耐心是有限的。
博格的杀意是真实的。
但他们，这群异端，这群疯子，这群被流放的弃子。
他们拥有一样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永远不懂的东西。
那就是为了生存，敢于把一切都押上赌桌的疯狂。
“开工。”
林建业低声说道。
钢铁的撞击声，再次在圣殿中响起。
倒计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