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千念寻了一处相对僻静、布置却颇为雅致的蒙古包，作为叙旧之地。包内铺着厚实温暖的地毯，中间摆着矮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和檀木气息。
刚一落座，小钰便毫不客气地从侍者手中夺过菜单，一双红眸放光，指尖如同疾风骤雨般在菜单上点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烤全羊来一只小的！手抓肉要最嫩的部位！奶豆腐、血肠、马奶酒先来十坛！还有那些山珍菌子，看着不错的都来一份……”
她点菜的气势如同点兵点将，毫不留情，仿佛要将整个草原的美食都搬上桌。夭夭坐在她旁边，捧着小脸，一双红色的大眼睛却是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东城千念，看得东城千念都有些莫名。
“银头发的叔叔，”夭夭忽然奶声奶气地开口，小脸上满是认真，“娘亲以前总跟我提起你哦！”
东城千念眉梢微挑，看向小钰。
夭夭继续道：“娘亲说，她的酒量天下无敌，打遍四界无敌手！”她顿了顿，用力点了点小脑袋，强调，“除了……除了一位银色头发的叔叔！娘亲说，只有你跟她是‘酒逢对手’，喝得最痛快啦！”
东城千念闻言，淡漠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如同冰湖微澜，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夭夭柔软的银发，声音也缓和了些：“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也就你娘亲爱整日挂在嘴边唠叨。”
这时，小钰终于点完了菜，将菜单一丢，接口道：“什么叫唠叨？那是光辉历史！”她转而目光灼灼地看向东城千念，又瞥了一眼他身旁一直含笑不语的穆歌，兴奋地搓了搓手，“东城公子，你看，今天故友重逢，又有穆公子这般妙人在场，良辰美景，岂能无酒？不如……咱们再像当年那样，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东城千念尚未开口，穆歌却先轻笑出声，他自然看出小钰身上气息虽磅礴，却隐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他端起侍者刚斟好的奶茶，慢悠悠地道：“小钰姑娘，你这刚点完一桌子菜，又要拼酒，胃口倒是不错。不过……”他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小钰身上扫过，“身上带伤，还是不宜过度饮酒，免得伤势加重。”
小钰被他点破，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嘟囔道：“啧，穆公子你这眼睛也太毒了吧！”她倒也爽快，不再坚持，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确实前阵子刚找了个好对手，狠狠比划了几下，筋骨是活动开了，但也挂了点彩。”
东城千念闻言，粉瞳中闪过一丝了然，语气平淡无波：“能让你称之为‘好对手’，还让你受伤的……这世间屈指可数。我认得的，与你实力旗鼓相当的，莫非是……龙族的那位？”
小钰眼睛一亮，拍案笑道：“猜对啦！就是龙王弑天！还是你懂我！”
“娘亲和那个龙族的阿姨打得好厉害好厉害！”夭夭在一旁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小脸激动得通红，“天都快被打塌了！地也裂开了！好多亮晶晶的珠子都掉下来啦！”
穆歌听着，虽然早已猜到小钰身份不凡，但听到她竟能与龙王弑天交手并让对方也讨不了好，心中仍是暗暗震惊，对东城千念这位“故友”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他不由得笑道：“能与龙王切磋，小钰姑娘果然非凡。千念能与你成为酒友，倒也是缘分。”
小钰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话锋一转，狐狸眼中充满了八卦的光芒，看向东城千念和穆歌：“好了，我的事说完了。现在该你们了！快说说，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我可太好奇了，你这块万年寒冰是怎么被人捂化的？”
东城千念尚未开口，穆歌便抢先一步，唇角勾起一抹慵懒而戏谑的弧度，接过话头：“怎么认识的？自然是被我‘拐’回府上的。”他侧头看向东城千念，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情意，“我见他容貌绝世，气质独特，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便心生‘歹意’，邀请他回府做客。没想到，这一‘拐’，便再也舍不得放他走了。”
东城千念任由他握着的手微微收紧，粉瞳瞥了他一眼，并未反驳，算是默认了这番说辞，只是淡淡补充道：“性情还算相投。”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穆歌身上，多解释了几句，“而且，他身负阴阳眼，能看见隐去身形的四界中人，这在我漫长的岁月中，也是极为罕见的。他身边……也聚集了一些身份不凡之人，让我觉得……有些意思。”
“阴阳眼？”小钰闻言，红眸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穆歌，“凡人竟能天生拥有看透四界屏障的阴阳眼？这我倒是从未听说过！据我所知，除非是神力灌注或者特殊诅咒，否则凡人根本不可能……”
穆歌笑了笑，语气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淡然：“幼时一场变故所致。或许，这就是我的‘机缘’吧，虽然这机缘带来的麻烦也不少。”他说的轻描淡写，但东城千念握着他的手，却无声地收紧，传递着安抚的力量。
东城千念接过话，声音微冷：“他自幼命途多舛，危机四伏。凤吟国的太后沈青瑶，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取他性命。”
小钰眉头一皱：“太后？一个凡人太后，能有多大本事？以你的法力，护他周全不是轻而易举？难道那太后……也不是凡人？法力比你还高不成？”她实在难以想象，有什么存在能让东城千念感到棘手。
“她确实并非凡人，身份……有些特殊。”东城千念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凝重，“而且，这凡间有凡间的规矩，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有些事，并非法力高强便可随心所欲。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行事，反而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危险。”
穆歌听着东城千念的话，心中暖流涌动。他接口道：“所以，他便留在了我身边。明里暗里，不知替我挡去了多少灾劫。”他看向东城千念，眼神温柔而坚定。
小钰看着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默契与情意，再看看东城千念那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周身气息却明显因穆歌而变得柔和的模样，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欣慰。
她活了多少岁月，见过太多悲欢离合，能见到东城千念这般人物找到归宿，实属难得。
“行了行了，”小钰故意做出一个被闪到的表情，摆了摆手，“知道你们情比金坚了！这恩爱秀得，我这孤家寡狐都快看不下去了！菜也点了，旧也叙了，八卦也听了，本君带着夭夭也乏了，得找个地方休息去。”
说罢，她拉起已经开始打哈欠的夭夭，对着东城千念和穆歌挥了挥手，便潇洒地转身离开了蒙古包。
包内只剩下东城千念和穆歌二人。穆歌看着小钰离去的方向，笑道：“你这朋友，当真有趣。”
东城千念微微颔首，目光落回穆歌身上，粉瞳中映着他的身影：“嗯。聒噪，但……不讨厌。”
穆歌低笑，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