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辞转头看向谢云时，语气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连眉头都舒展了些：“你怎么看？死者的伤口有没有特别的地方？跟前两起比，有没有不一样的？”
谢云点点头，从随身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指尖轻轻碰了碰死者的手腕，又小心翼翼地翻开伤口边缘：“伤口边缘很整齐，应该是用非常锋利的刀具造成的，像是手术刀或者特别薄的菜刀。
但有个地方很奇怪，你看这里 ——” 她用镊子指了指伤口内侧，“切口的角度很均匀，而且刚好沿着动脉的走向，不像是自杀时慌乱下割出来的，反而像是…… 有人刻意对着血管的位置下的刀，手法还挺准。”
她又伸手碰了碰死者的脸颊，皮肤已经冰凉僵硬，尸僵已经蔓延到了上肢。
“还有他的表情，瞳孔放大，说明死前确实有过剧烈的恐惧，可嘴角的笑太不自然了，肌肉僵硬得很，不像是自发的表情，更像是死后被人动过手脚。”
说完，她站起身，绕着老槐树走了一圈。
树干很粗，需要两个人才能合抱，树皮上有不少深浅不一的纹路，还有几道新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
走到树根处时，她注意到有一块泥土的颜色比周围深，而且看起来像是被翻动过，边缘还带着新鲜的泥土痕迹。
谢云蹲下来，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小巧的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表面的泥土，一点一点地清理着。
突然，镊子尖碰到了一张薄薄的东西，她心里一动，放慢了动作，轻轻夹起那片东西 —— 是一张黄纸碎片，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边缘有些破损，上面用红色的颜料画着几道扭曲的符号，弯弯曲曲的，既不像字，也不像画，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沈队，你看这个。” 她把黄纸碎片举起来，对着勘查灯的光，让沈辞看得更清楚些。
沈辞凑过来，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盯着黄纸碎片上的符号看了半天，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这不像普通的纸钱，倒像是…… 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的那种画符用的黄纸。”
他顿了顿，脸色突然变了变，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声音也低了几分，“我奶奶还说过，有种邪门的招魂术叫‘回魂夜’，要找阴时出生的人当‘祭品’，仪式上就得用黄纸画符，还得用瓷碗盛着‘祭品’的血，跟现在这案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李突然叫了一声，声音里满是惊慌：“沈队！你们快看那边！” 他伸手指着不远处的田埂，手指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
三个人立刻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朦胧的雾气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田埂上，背对着他们，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尊雕塑。
夜风刮过，吹动了那人的衣角，也传来几句断断续续的念叨声，声音又轻又飘，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听不清具体说的是什么。
沈辞立刻拔出腰间的手电筒，光束直直地照过去，大声喊道：“那边是谁？！”
那人影动了动，缓缓地转过头来。借着灯光，他们看清了，是个老太太，头发花白，梳成一个整齐的发髻，用一根黑色的发簪固定着。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土布衫，袖口和领口都缝着补丁，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像是被岁月犁过的土地。
老太太看到警察，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慢慢站起身，抱着布包一步步走过来。
她的脚步很稳，走在泥泞的田埂上，却没溅起一点泥点。
走到谢云面前时，她停下脚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谢云的眼睛，那眼神浑浊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穿透力，让谢云心里莫名一紧。
“你们别查了。”
老太太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木头，“这是报应，是‘回魂夜’找上来了，谁都拦不住。”
“老人家，你说清楚，什么是‘回魂夜’？你认识死者吗？”
谢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她能看到老太太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些泥土，像是刚从地里回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哀伤，她慢慢打开怀里的布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已经有些褪色，边缘也卷了起来，上面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站在一片油菜花田里，笑得灿烂极了，眉眼弯弯的，跟之前死去的中学老师刘敏有几分像。
“这是我闺女，赵春兰。”
老太太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鼻音，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姑娘的脸，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十年前没的，也是阴时生，农历六月十二丑时。她死的时候…… 跟现在这些人一模一样，手腕流血，旁边也放着个刻‘阴’字的瓷碗。”
她顿了顿，眼泪顺着脸颊上的皱纹往下掉，滴在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当时警察也来查了，查了好几个月，问了好多人，可最后还是没查出结果，案子就这么搁着了。现在好了，十年了，‘回魂夜’又回来了，又开始找阴时生的人了……”
谢云心里一沉，她之前没听说过十年前有类似的案子，难道是因为时间太久，档案没归档？
“十年前也发生过同样的案子？当时死了几个人？”
“三个。” 老太太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除了我闺女，还有村里的木匠钱明，还有寡妇孙桂香，都是阴时生，死状一模一样。后来没人管了，大家都说是闹鬼，吓得好多人都搬走了。现在你们查也没用，这是鬼找上门了，躲不掉的！”
沈辞皱着眉，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和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老人家，你还记得十年前那三个死者的具体情况吗？比如他们死前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还有，你刚才说‘报应’，报的什么应？”
老太太却突然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赶紧把照片塞回布包里，紧紧抱在怀里，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别问了！别再问了！再问你们也会倒霉的！这是天机，不能说！” 说完，她转身就往村里跑，脚步匆匆的，蓝色的布衫在雾气里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