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辞和谢云在心理咨询室的门口聊天。月光洒在门口的梧桐树上，留下斑驳的影子。“你说，钟艺龙要是早点有地方倾诉，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谢云问。
“是啊。”沈辞点点头，“很多孩子的犯罪，都是因为心里的疙瘩没人解开，越积越深，最后才走上了极端。我们这个心理咨询室，就是要做孩子们的‘知心人’，让他们有地方说话，有地方求助。”
“我以后每周都来这儿坐诊。”谢云说，“我学过一些心理学知识，能帮上点忙。”
沈辞笑了：“有你在，我就更放心了。”
钟艺龙的案件进入了审查起诉阶段，沈辞负责补充侦查工作。这天上午，他再次提审钟艺龙，想了解更多案件细节，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审讯室里，钟艺龙比之前胖了一点，头发也剪短了，看起来精神了不少。看到沈辞，他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喊了声：“沈警官。”
“坐吧。”沈辞把一杯温水推到他面前，“最近在里面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学习？”
“挺好的，我每天都看书，还跟里面的老师学写字。”钟艺龙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我爸天天来看我，给我带好吃的，还跟我讲他上班的事。”
“那就好。”沈辞点点头，“今天找你，是想再问问你案发当天的情况。你再详细说说，你捅潘晨晨的时候，具体是怎么想的？”
钟艺龙的脸色暗了下来，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那天下午放学，我在小卖部买了刀，藏在书包里。我在3号楼下等她，心里又紧张又害怕。我想跟她好好谈谈，让她别再告我的状了，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你了吗？”
“看到了，她愣了一下，想绕开我走。我就拦住她，说‘潘晨晨，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她停下脚步，问我‘有什么事？我还要回家写作业呢’。”钟艺龙的声音很轻，“我当时很生气，觉得她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就说‘你为什么总告我的状？老师天天批评我，我爸也骂我’。”
“潘晨晨怎么说？”
“她说‘我没有告你的状，是老师自己发现的’。我不信，说‘你别骗人了，除了你没人会告我的状’。她就急了，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好心帮你辅导作业，你还冤枉我’。”钟艺龙的眼睛红了，“我当时脑子一热，就从书包里拿出刀，指着她说‘你再敢告我的状，我就捅死你’。”
“她有没有害怕？有没有反抗？”
“她很害怕，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楼梯扶手，发出‘咚’的一声响。”钟艺龙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像是又摸到了当时冰凉的刀柄，“我看到她眼睛里的光都散了，攥着书包带的手指节都白了，可她还是梗着脖子说‘你别胡来，我喊人了’。”
“你当时怎么反应的？”沈辞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打断他的回忆。
“我……我被她那句‘喊人’激得更疯了。”钟艺龙埋下头，声音带着哭腔，“我总觉得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老师骂我，爸爸嫌我，连她一个女生都敢跟我叫板。我就冲上去抓住她的胳膊，她挣扎着推我，指甲刮到了我的手背，火辣辣地疼。”
他突然抬起手，手背上一道浅浅的疤痕还清晰可见：“就是这里。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让她闭嘴’‘让她不敢再欺负我’，手里的刀就捅了出去。”
“捅出去之后呢？”谢云不知何时站在了审讯室门口，手里拿着记录板，眼眶有些发红。
“刀进去的时候，我感觉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接着就看到血顺着刀把流下来，滴在她的白球鞋上，晕开一个红点。”钟艺龙的身体开始发抖，“她‘啊’了一声，声音特别轻，像小猫叫一样，然后就顺着楼梯扶手滑下去了，手里的橡皮还掉在我脚边——那是她上次借给我，我一直没还的那块。”
沈辞想起潘晨晨日记里写的“钟艺龙借了我的橡皮，一直没还”，心里一阵发酸。“你那时候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知道，比谁都清楚。”钟艺龙的眼泪砸在膝盖上，“我看着她蜷在地上，胸口的血越流越多，想蹲下去扶她，可腿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巷子里传来王阿姨端煤球炉的脚步声，我吓得魂都飞了，拔腿就往家里跑，跑的时候还踩掉了一只鞋。”
“跑回家之后呢？”
“我把沾血的裤子藏在床底下，用肥皂反复洗手上的血，可怎么都洗不干净。”钟艺龙哽咽着，“我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本78分的试卷，突然想起潘晨晨上次帮我讲数学题的样子，她画了三个草稿图才让我明白，说‘钟艺龙，你其实不笨，就是没用心’。”
他突然抬头看向沈辞，眼睛里满是悔恨：“沈警官，我后来才知道，老师找我谈话那天，她特意跟老师说‘别骂钟艺龙了，他好像心情不好’；我抄同桌作业被抓，她还跟监考老师解释‘钟艺龙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太想考好了’。这些都是林晓梅告诉我的，我以前怎么就那么傻，把她的好心当成坏意呢？”
沈辞把纸巾推到他面前，没说话。审讯室里静得能听见钟艺龙的抽泣声，窗外的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我爸给我带了潘晨晨的照片，是她妈妈让转交的。”钟艺龙擦了擦眼泪，“照片上她笑着，扎着马尾辫，跟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样。我每天都对着照片说对不起，可她再也听不到了。”
“你现在知道错了，可潘晨晨的生命再也回不来了。”沈辞的声音有些沉重，“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出去了，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我想跟她妈妈道歉，每天都去给她扫墓。”钟艺龙说，“我还想好好读书，考个师范学校，以后当老师，教那些像我一样没人管的孩子，告诉他们别像我一样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