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两年……十年……
尘随舟未曾离开过冰凝峰半步,他像个幽灵,守着这座充满回忆的空山。
他修复了峰顶的殿宇,保持着她离去时的模样,药圃里的灵草依旧繁茂,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外出。
他日夜不休地修炼,修为在痛苦的磨砺中竟然越发精深,隐隐触摸到了此界巅峰的门槛,但他毫不在意。
力量,如果不能换回那个人,又有何用?
直到某一天,他在整理冷卿月昔日留下的一卷关于空间阵法的古籍时,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一个极其隐蔽的、以神魂之力刻画的微小印记。
印记被触发,一段冰冷而缥缈的信息,直接流入他的识海——并非言语,而是一幅星图,指向某个遥远到近乎传说、空间壁垒极其薄弱的界域缝隙。
信息最后,仿佛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即将消散的强大气息若隐若现,就像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可能彻底消失。
然而,在这丝气息中,却似乎蕴含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力量,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与此同时,一个模糊不清的意念也在这信息的末尾若有若无地浮现出来。仔细聆听,这个意念似乎在喃喃自语:“……致之死地而后生……方有……一线……生机……”
尘随舟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难道……师尊并未真正道消?而是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去了某个地方?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中炸开,死寂了十年的心湖,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希望,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一簇微弱火苗,虽然飘摇,却瞬间照亮了他所有的绝望。
“师尊……您还在,对吗?”他对着空寂的大殿,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干涩,却带着十年来的第一丝活气。
“您等着……弟子一定会找到您!无论您在哪儿,无论是九天之上还是九幽之下!”
他不再颓废,不再封闭,他走出冰凝峰,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此时的尘随舟,气质愈发深沉内敛,俊美依旧,却瘦削了许多,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郁与风霜。
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却燃起了某种令人心悸的偏执与坚定。
他向玄清真人辞行,只言欲远游历练,探寻大道。
玄清真人看着他眼中那重燃的、却更加复杂难懂的光芒,心中叹息,知他执念已深,无法劝阻,只能叮嘱万事小心。
尘随舟离开了天山派,他不再是那个依偎在师尊身边的少年,而是独自踏上了漫漫的寻仙之路。
他循着那幅星图的指引,穿越无数险地,探寻各种上古遗迹,与强大的妖物搏杀,与隐世的古老存在交易。
他变得沉默寡言,手段时而正道堂皇,时而狠辣诡谲,一切只为了一个目的——找到通往那个界域缝隙的方法。
百年寻寻觅觅,他登临过最高的山巅,潜入过最深的海沟,踏足过最荒凉的沙漠。
他的名声在修仙界愈发响亮,也愈发神秘,有人称他为“寻仙客”,有人暗地里叫他“痴魔”。
他得到了许多线索,也经历了无数凶险,甚至数次濒临死亡。
但每当支撑不住时,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师尊消散前那淡漠的眼神,以及那句“一线生机”,便又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前行。
这一日,他根据一块古老龟甲上的记载,来到了大陆极西的“归墟之眼”。
据说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万物归寂之地,空间极度不稳定,时有异界之风刮出。
站在归墟边缘,看着下方那吞噬一切光线的、缓缓旋转的黑暗漩涡,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混乱空间之力,
尘随舟握紧了手中一枚温润的白玉符箓——那是当年冷卿月赠他,曾护他神魂的那一枚。
符箓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极淡的气息。
“师尊……”他轻声低唤,眼中是百年未变的、深入骨髓的执念,“若您真的在那儿……若这又是一场空……”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近乎惨淡却又无比决绝的笑容。
“那弟子便寻遍诸天万界,直至时空尽头。”
说完,他不再犹豫,纵身一跃,身影便被那无尽的归墟黑暗彻底吞没。
是找到一线生机,还是坠入永恒的虚无?
无人知晓。
唯有归墟之风,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呼啸,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跨越生死、执着不悔的寻仙传说。
而在他消失后不久,那枚被他紧握过的白玉符箓,在无人察觉的维度,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
一丝超越此界法则的、冰冷的数据流,悄然掠过,旋即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