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啊,那两个家伙 —— 金州副都统和水师协领,前几日带着船队出海了。按官府档案上的说法,是去沿海巡查海防,可我从几个老渔民那儿听来的消息,他们哪是巡查?多半是打着巡查的幌子,要么去打击民间走私团伙捞油水,要么干脆自己就掺和进走私里,借着官方船队的便利倒卖禁运物资呢!”
杜达尔老汉往地上啐了一口,满脸鄙夷地说道,“不过你放心,只要他们敢回金州港,咱们布下的眼线就不会让他们跑掉。”
“走私?这倒也不奇怪。” 蓝杉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般点头,“自康熙年间清廷开放海禁后,辽南沿海的民间海上贸易就渐渐活跃起来。金州地处辽东半岛最南端,一边连着东北腹地的粮食、皮毛,一边对着山东半岛的布匹、铁器,本就是南北贸易的咽喉要道。可那些野猪皮子孙倒好,只允许广州‘一口通商’,其他沿海口岸全给封了,民间商人想正经做生意都不行,这不逼着人走险搞走私嘛!”
杜达尔见蓝杉明白其中关节,很是不屑地说道:“而且这事儿远不止‘打击走私’那么简单。东北的驻军早就把‘走私’当成生财之道了 —— 他们常以‘修缮兵器’为借口,把官府打造的铁器,像铁锅、农具,甚至是部分退役的刀枪,低价卖给民间走私商,再让这些商人通过朝鲜边境,或是走海路运到南方去卖,一转手就是好几倍的利润,驻军和走私商对半分账,把朝廷的禁令当废纸。”
为了让蓝杉更清楚其中猫腻,杜达尔还特意举了两个近年的例子:“比如嘉庆八年(1803 年)的盖州铁案,据《盛京通志》里的记载,当时盖州协领衙门把库房里存的 500 张军用弓弩,全都以‘年久朽坏、无法使用’为由报了损耗,实际上呢?他们暗地里联系了当地一个做皮货生意的商人,把这些弓弩裹在皮毛里,偷偷运到辽南的渔港,再伪装成渔船用的工具,跟着商船一起卖到了山东。后来这事儿被人揭发了,协领被革了职流放到伊犁,那个商人倒是跑得快,躲到朝鲜去了,到现在都没抓着。”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另一个案例:“还有复州水师私售炮弹的事儿,就发生在嘉庆十年(1805 年)。复州水师协领为了捞钱,居然以‘海上演习损耗’为借口,把库房里 300 枚铁质炮弹卖给了山东登州来的私商。那些私商把炮弹拆了,融化后做成农具,再经庙岛群岛转运到江浙一带卖。这事儿本来没人发现,结果朝鲜使臣去北京朝贡时,在烟台港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炮弹碎片,觉得不对劲就报给了清廷,这才败露的。”
蓝杉越听越惊讶,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 他没料到东北的军商走私居然这么猖獗。
仔细一想,这事儿还不是清代才有的:明末时,晋商范永斗家族就靠着贿赂边关将领,偷偷给女真部落走私铁器、粮食,帮着女真壮大;没想到几百年过去,到了清代,这灰色产业链居然还在延续,简直就是 “祖传的走私生意”!难怪系统面板会判定这些参与走私的官员、商人 “不可饶恕”,确实该严惩。
杜达尔没注意到蓝杉的走神,继续分析道:“你别觉得野猪皮坐了天下,底下的人就都过得好。从官府的账册上看,辽东官员的俸禄其实薄得很 —— 像八旗佐领这样的中层官员,一年俸禄才 45 两白银,连养活家人都够戗。可边境贸易的利润又那么高,一来二去,‘卖缺’(花钱买官缺)、‘分赃’就成了官场上的潜规则,谁不跟着捞钱,谁就活不下去。”
他停了一下,又想起更离谱的事儿,皱着眉说道:“更荒唐的是,辽东沿海水师因为军饷经常拖欠,居然跟海盗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协议。你说可笑不可笑?海盗在海上劫掠商船后,会把抢到的货物分一部分给水师,水师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海盗在自己的防区里活动,甚至还会给海盗通风报信,告诉他们哪条航线安全、哪艘商船有钱。”
“‘互不侵犯’协议?这真是把‘荒唐’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蓝杉忍不住感叹,“军队和海盗勾结,这得是多烂的时代才会发生的事儿?难怪这些年沿海没怎么听说有倭寇了,原来他们早就跟水师合伙了,一起压榨老百姓!野猪皮的子孙这么祸国殃民,不死真是没天理!”
杜达尔见蓝杉动了怒,又接着分享了两个更具体的案例,语气里满是无奈:“还有两件事,说出来你可能更不信。一件是嘉庆九年(1804 年)的盖州湾劫饷案 —— 当时官府有一支运银船队,要把收缴的 10 万两税银运到盛京,结果在盖州湾被海盗劫了。案子报上去后,水师协领只被定了个‘追剿不力’的罪名,降了一级官就完事了。后来才知道,他早就跟海盗串通好了,分了不少赃银,所以才没被严惩。另一件是嘉庆十年(1806 年)的长山岛私盐案 —— 山东巡抚给朝廷上奏折,说长山岛一带的私盐,大多是辽东水师护送着入境的,每艘私盐船要给水师缴纳 500 两‘护航费’。朝廷派人调查后发现,水师将领还跟盐商合谋,伪造航海日志,把私盐船的航线改成‘巡逻路线’,以此掩盖走私的痕迹。”
“还真有实打实的案例啊……” 蓝杉听完,只觉得一阵心寒,“杜大爷,你记一下,那些海盗将来也要重点打击,一旦抓到一个,就顺着他的线索往下查,不管牵涉到谁,哪怕是诛族,也不能放过!”
“是!” 杜达尔连忙应下,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聊完走私的事儿,蓝杉话锋一转,问道:“说到银子,这次咱们在盛京、吉林、黑龙江三地收缴的物资,具体有多少?你统计清楚了吗?”
杜达尔早有准备,直接报数:“我跟底下人核对了好几遍,从民间不法商户和官府库房里收缴的物资,拢共是这样的 —— 东北三将军府的存银总量约 160 万两,其中盛京 85 万两、吉林 50 万两、黑龙江 25 万两;存金比较少,不足 2 万两,折算金币,大概是 711.8 万枚。不过粮食倒是不少,一共有约 325 万石,换算成公斤的话,差不多是 1.95 亿公斤,其中盛京 218 万石、吉林 70 万石、黑龙江 37 万石。另外,还收到了 5 万张貂皮,都是上等的好皮子;盛京那边还有 413 间旗仓,里面除了粮食,还有不少布匹、铁器之类的物资,数量太多,暂时还没算清具体数目。”
“粮食倒是挺多的,有这些粮食,你们镇东都护府安顿百姓就不用愁了。” 蓝杉点点头,随即又说道,“我看不如这样,现在就开仓放粮 —— 咱们治下现在有 100 多万人,每人先分 100 公斤粮食,让所有人都能吃顿饱饭。之前听说很多百姓一天只能吃两顿,人均粮食消费还不到 100 公斤,这可不行,得先把大家的肚子填饱,才能谈后续的治理。”
“蓝小哥真是仁慈啊!” 杜达尔听了,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其实我看到这么多存粮时,就想跟您建言,搞一个‘以工代赈’的法子 —— 让百姓们去修路、架桥、开荒,都护府给他们发粮食当工钱,这样既解决了百姓的吃饭问题,又能给咱们治下的基础设施添把力,一举两得。”
“好,就按你说的办!” 蓝杉爽快地点头,可转念一想,又有些惊讶地问道,“对了,咱们收缴的银子和金子,就只有这么一点吗?我记得之前听说,野猪皮定过规矩,要在他们的祖地建立专门的金银库藏,那些库藏的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