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关内,截教气象日新月异。
地脉灵泉泊泊不息,清冽的泉水在特制的石渠中蜿蜒流淌,滋养着这片新生的土地。
泉眼周围,几株新移栽的墨玉竹竟吐露出嫩绿的新芽,在这魔域之地显得格外珍贵。
丹房终日飘散着药香,器坊传来富有韵律的锤打声,外门弟子为赚取贡献点奔波忙碌,修炼场上的切磋声与论道之语此起彼伏。
在这派欣欣向荣之下,初生的气运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篝火,虽不炽烈,却稳定而顽强。
那光芒穿透魔域亘古的灰暗,不可避免地映入了某些至高存在的眼帘。
魔域深处,骸骨魔殿。
这座宫殿完全由无数惨白的骸骨堆砌而成,有人形,有兽形,更有许多难以名状的扭曲骨骼。
宫殿穹顶高悬着九颗巨大的骷髅头,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的灵魂之火,将整个殿堂映照得阴森可怖。
地面是由密密麻麻的头骨铺就,行走其上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声。
端坐在白骨王座上的,正是统治这片广袤魔土的君主之一——骸骨魔帝喀骨戮。
祂的身躯高达三丈,完全由无数漆黑如墨的骨骼拼接而成,关节处缠绕着血红色的能量流。
头颅上生长着七对弯曲的骨角,呈王冠状向后延伸。
眼窝中燃烧的两团幽冷魂火,每一次闪烁都映照着麾下亿兆魔物的生灭。
此刻,魔帝的意志微微波动,王座下方侍立的几位魔将立刻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西凉关......无形的精神波纹在殿堂中回荡,充斥着冰冷与毁灭的意味。
那声音仿佛千万个亡魂同时在哀嚎,那里不该有生机。
侍立在最前方的是一位身着黑袍的魔将,他抬起头,露出半张俊美半张腐烂的面容:
陛下,那钟素安立教不过月余,竟能引动天地响应,地涌灵泉。
据探子回报,他传授的道法与武修体系截然不同,似乎直指大道本源......
大道?魔帝喀骨戮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整座宫殿的骸骨都随之震动,在这片土地上,只有死亡才是永恒的大道。
另一侧,一个由纯粹阴影构成的魔将低语:陛下,是否需要派兵征讨?属下愿率三万魔兵,踏平西凉关!
魔帝眼中的魂火剧烈跳动了一下:不。那钟素安能引动功德,必有古怪。贸然进攻,恐中圈套。
祂的白骨手指轻轻敲击王座扶手,发出的脆响。每一声都让下方的魔将们魂火颤抖。
传影魔将缇魇、惑心魔将姽婳。
随着魔帝的召唤,两团阴影在王座前凝聚成形。
左边一位身形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阴影,这是擅长隐匿刺杀的影魔将缇魇。
右边一位身姿曼妙,面容笼罩在迷雾中,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这是精通幻术与蛊惑的惑心魔将姽婳。
你二人,挑选得力部下,混入西凉关。魔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缇魇,我要你摸清那里的防御布置,找出大阵的弱点。
姽婳,你的任务是渗透进去,散播怀疑的种子,让那些蝼蚁从内部开始腐烂。
谨遵陛下旨意!两位魔将齐声应道。
记住,魔帝的魂火骤然炽盛,不要打草惊蛇。
在摸清钟素安的底细前,朕要你们像瘟疫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
与此同时,在西凉关外依旧汹涌的流民潮中,一些与众不同的求道者悄然现身。
一个自称的落魄书生,面色苍白,身形瘦弱,背着一个破旧书箱。
他逢人便说自己寒窗苦读二十载,却因朝中奸佞当道,屡试不第。
听闻截教有教无类,特来投奔。
这位道友请了,墨辛拦住一位刚完成任务回来的外门弟子,彬彬有礼地作揖。
在下对《上清大洞真经》中致虚极,守静笃一句略有心得,不知可否与道友探讨?
那弟子见他谈吐文雅,对道经确有见解,不由生出几分好感。
两人在路旁石墩上坐下,竟相谈甚欢。
不远处,一个名叫的憨厚汉子正帮着流民营地的老人搬运重物。
他身高八尺,肌肉虬结,却总是低着头,一副木讷模样。
石蛮哥,多亏有你帮忙!一个老婆婆感激地说,这些木柴我们娘几个要搬好久。
石蛮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没、没事,俺力气大。
他说话时结结巴巴,更显得朴实可靠。
没人注意到,在他弯腰搬起木柴时,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迅速扫视着关口的守卫布置。
而在女性流民聚集的区域,一个名叫的女子正在为受伤的人包扎伤口。
她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姣好,眉眼间总带着几分凄楚。
忍一忍,马上就好。她轻柔地为一个小女孩清洗手臂上的伤口,动作娴熟,这药草是我家传的方子,对魔气造成的溃烂特别有效。
小女孩的母亲连连道谢:柳姑娘,你真是菩萨心肠。听说截教正在招收弟子,以你的医术,一定能被选上。
柳莺勉强笑了笑,眼中泪光闪烁:我家......全都没了。
我只想找个安身之处,若能学些本事,帮助更多受苦的人,就心满意足了。
这些细作表现得天衣无缝,情绪、经历、甚至对魔物的都毫无破绽。
然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细微的魔气以特殊法门彻底内敛,只有最精深的探测才能发现一丝端倪。
深夜,在流民营地最偏僻的角落,几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汇聚。
都探查清楚了?墨辛的声音冰冷,与白日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
石蛮低声道:东侧守卫每两个时辰换岗,中间有半柱香的空隙。
西侧了望塔的视野有死角,从乱石滩可以接近。
柳莺轻轻整理着衣袖:已经有三个外门弟子对我表示好感,其中一个是负责丹房物资登记的。
再给我些时间,应该能套出些有用的情报。
墨辛满意地点头:很好。记住陛下的旨意,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要像水滴石穿一样,慢慢渗透。
可是,石蛮有些急躁,就这么看着那些蝼蚁一天天壮大?
耐心,墨辛眼中闪过一丝红光,种子已经播下,只需要等待它们生根发芽。怀疑、嫉妒、贪婪......这些人性的弱点,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上,一只羽毛漆黑的乌鸦正静静伫立,血红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微微发亮。
清源站在西凉关的城墙上,远眺着远方魔域深处。他手中的紫霆戟微微震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护法,有什么不对劲吗?一名守夜的弟子问道。
清源皱眉摇头: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太安静了。
确实,最近的魔物袭击明显减少,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人不安。
李琛从台阶走上城墙,面色凝重:清源师兄,最近弟子中有些奇怪的流言。
什么流言?
有人说副教主传授的道法进展太慢,不如武修来得直接。还有人抱怨贡献点太难赚,早期入门的弟子占了便宜......李琛顿了顿,虽然都是些琐碎的抱怨,但传播得很快。
清源冷哼一声:定是那些考核被刷下的人在嚼舌根!
或许吧,李琛目光深远,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这些流言看似无关紧要,却像毒药一样在慢慢腐蚀人心。
就在他们交谈时,钟素安在静室中缓缓睁开双眼。他面前悬浮着一面水镜,镜中正是那只乌鸦所见的景象——几个黑影在营地角落窃窃私语。
终于来了么......他轻声自语,指尖一缕混沌雷光跳跃,映照出深邃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