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照片上的李海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咧嘴笑时眼角的纹路深得像刀刻。
我把照片凑得更近,目光从他黝黑的颧骨滑到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 和季熙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连笑起来时嘴角歪向左边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越来越像了……”
我喃喃自语,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
其实我见过李海,可那记忆像蒙了层雾,怎么也抓不住。
我试着用指腹遮住照片上李海的脸,只看他的肩膀和站姿,还是摇了摇头,那点模糊的熟悉感总也落不到实处。
“怎么了?”
陈伟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沏好的茶的热气。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手里还端着杯冒着白汽的龙井。
我回头递过手机,摇了摇头:“我好像见过他,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
他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忽然轻笑:“别急,想不起来就不想了。”
我盯着他手里的照片,忽然笑了:“算了,你没见过季熙永,可他跟李海真是一个娘胎里刻出来的。看来这责任,李海是躲不掉了。”
陈伟文滑动屏幕,下一张是季熙永的照片。
小家伙坐在婴儿车里,张着没牙的嘴笑,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滴,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 —— 活脱脱就是李海的升级版,连那股子机灵劲儿都一模一样。
“可不是嘛,季熙永确实是大海的儿子。”
我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故意拖长了调子打趣。
找到孩子的亲生父亲,心里像落了块石头,踏实得很。
不管季熙永的父母多不堪,孩子总是无辜的,能回到亲人身边,总比在浑水里蹚着好。
我把手机塞回他手里,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暖烘烘的:“我让林东问问季宴礼,看他还想不想要这孩子。要是他不稀罕,我就联系李叶,让她带李海来见见孩子,尽早把人接走。总麻烦安宁也不是事儿。”
陈伟文把手机揣回口袋,忽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指腹带着茶的清香:“忙完了?是不是该奖励我点什么?”
他的呼吸拂在我耳尖,烫得我耳尖发红。
我轻轻推了他一把,指尖触到他熨帖的衬衫,硬挺的布料下是温热的体温:“你这只老狐狸,逮着机会就占便宜。”
他低低地笑,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触的胳膊传过来:“我等了十八年,从穿校服的年纪等到现在,难道不该好好补补这十八年的时光?”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酸意混着暖意漫开来。
我没说话,只是踮起脚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衬衫上,能闻到淡淡的雪松洗衣液味:“那…… 就依你。”
他的吻落下来时,带着龙井的清苦和他独有的气息。
直到我喘不过气来,他才稍稍退开,鼻尖抵着我的鼻尖,声音哑得像浸了水:“不急。”
他拇指摩挲着我的唇角,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我们还有一辈子呢,慢慢耗。”
“才不耗。”
我往他怀里缩了缩,声音闷在他胸口,“跟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要攥在手心里。”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找到你真好,像做了十八年的噩梦,总算醒了。”
正说着,我忽然想起艾薇,抬头问:“对了,艾薇怎么处理了?”
我知道她跑不了,陈伟文的人盯得紧。
“偷了太多东西,送警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该。” 我点头,指尖攥紧了他的衬衫,“她搅得季家鸡犬不宁,本就该受罚。”
陈伟文忽然低头看我,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难怪叶萍总说你是家里的守护天使,对谁都留着三分余地。换作是我,可没这么好脾气。”
我正要反驳,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那铃声尖锐得很,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他松开我接起电话,原本带笑的眉峰瞬间蹙起,下颌线绷得像根弦。
他对着电话嗯了两声,挂了线朝我指了指门口,脚步匆匆地走出书房 —— 看那神色,定是有要紧事。
书房里只剩我一人,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漫进来,在地毯上织出片朦胧的银。
我端起那杯没动过的龙井,茶已经凉了,可杯底的茶叶还舒展着,像藏着没说尽的话。
后来我去了杜舒歆的房间。
她的房间总摆着束新鲜的茉莉,白瓷瓶里的水清澈见底。
老太太靠在藤椅上,手里捏着串紫檀佛珠,见我进来,笑着往旁边挪了挪:“坐。”
我挨着她坐下,说起叶家的事。
她听着,指尖的佛珠转得慢悠悠的,偶尔插句话,总能说到点子上。
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那些盘根错节的纷争,在她眼里像摊开的棋盘,哪步该进,哪步该退,看得透亮。
“叶家的态度,牵连着杜家的分寸。”
她捻起颗茉莉,放在鼻尖轻嗅,“真到了难办的时候,这或许就是你的退路。”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她银白的发丝上,像撒了层碎钻。
我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忽然踏实了 —— 有些路或许难走,但身边有这些人,总不至于跌得太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