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朝最不堪的秘密。
这几个字,如同千钧巨石,重重地压在了林晚晚的心头。
她看着萧澈那道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看着眼前这扇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玄铁闸门,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门后所隐藏的,绝非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残酷的真相。
萧澈并未回头看她,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造型古朴的龙形玉佩。那玉佩通体墨黑,正是皇帝身份的象征。
他缓步上前,将玉佩轻轻嵌入了玄铁巨龙口中的凹槽处。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声响起,严丝合缝的龙口与玉佩完美契合。
紧接着,那八名如同雕塑般的玄甲禁军,齐齐起身。他们分成两组,走到了闸门的两侧,握住了门上沉重的绞盘。
“开——!”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号令,八名禁军同时发力,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转动那沉重无比的绞盘。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通道内响起。那扇仿佛亘古未曾开启过的玄铁闸门,在一寸寸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升起。
一股陈旧而又空旷的气息,从门缝中扑面而来,带着岁月腐朽的味道。
林晚晚屏住了呼吸,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那道越来越宽的缝隙,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终于,随着“哐当”一声巨响,玄铁闸门被完全升起,固定在了顶部的卡槽中。
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豁然出现在林晚晚的面前!
这里,就是大梁朝的皇家内库!
那一瞬间,林晚晚几乎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太大了!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
穹顶高得望不到头,无数颗巨大的夜明珠如同星辰般镶嵌在上面,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无数根雕龙画凤的巨柱,支撑着这片广阔得足以容纳千-军万马的地下世界。
然而,真正让她震撼的,不是这里的宏伟,而是这里的……空旷。
与她想象中那种金山银海堆积如山、珠宝玉器光芒耀眼的景象,截然不同。
放眼望去,宝库内绝大部分的区域,都空空如也。
无数个巨大到足以装下一个人的紫檀木宝箱,就那样敞开着盖子,凌乱地散落在各处。箱子里,没有金银,没有珠宝,只有厚厚的、积满了时光尘埃的灰烬。
整个宝库,就像一个被洗劫一空的巨人遗骸,只剩下空洞的骨架,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悲凉。
林晚晚的瞳孔微微收缩,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在这一刻,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萧澈提着灯笼,缓缓地走了进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宝库中,响起空洞的回音。
林晚晚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帝国脆弱的脉搏上。
她看到,只有在整个宝库最中心的一小块区域,才零零散散地堆放着一些东西。
几堆不成规模的金锭,一小堆散乱的银元,还有几个装着各色宝石的箱子。
这点财富,或许对于一个富商巨贾来说,已是泼天之富。
但对于一个泱泱大国的皇家内库而言,这点东西,简直……寒酸到了凄凉的地步!
林晚晚终于明白,萧澈在城楼上问她那个问题的用意了。
国库里,能有多少金子?
答案是:几乎没有!
“很震惊,是吗?”
萧澈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和深刻的自嘲。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陈述着一个让他痛彻心扉的事实。
“父皇在位晚年,好大喜功,奢靡无度,为修建行宫,为巡游天下,几乎耗尽了国库百年的积蓄。”
“而朕登基之后,年幼体弱,大权旁落。皇叔……朕的好皇叔,”他念着这个称呼,语气中充满了冰冷的讽刺,“他和他那些党羽,像一群贪婪的蛀虫,在过去的这些年里,早已将这个看似华丽的帝国,从内里……彻底掏空了。”
他转过身,看着目瞪口呆的林晚晚,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所以,晚晚,你现在知道了。”
“这,就是我大梁朝最不堪的秘密。”
“一个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早已腐朽不堪的空壳。一个穷得……只剩下这身龙袍的皇帝。”
说完,他便再次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不再言语。
他的背影,在空旷宝库的映衬下,显得那样的孤单,那样的沉重。
林晚晚看着他,看着他那微微颤抖的肩膀,知道他正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身为帝王,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脆弱。即便是她,这个他唯一选择与之分享秘密的人,他也依旧要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可林晚晚,却看到了他无法隐藏的内心。
在她眼中,萧澈那挺拔的背影之上,他头顶的表情包区域里,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悲伤,如此让人心碎的一幕。
那是一个穿着华丽龙袍的q版小皇帝。
他没有坐在威严的龙椅上,而是孤零零地、蜷缩着身体,坐在一小堆零散的金币之上。
他的身后,是巨大而空旷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黑暗宝库。
他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助。他低着头,将脸埋在膝盖里,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在无声地哭泣。
在画面的旁边,还配着一行用灰色字体写下的、充满了自嘲与悲凉的文字:
【穷得只剩龙袍了.jpg】。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杀伐果决、心思深沉的帝王。
他只是一个从父辈手中,接下了一个烂摊子,却要独自一人,背负着整个帝国沉重枷-锁前行的、孤独的男人。
林晚晚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那股疼惜,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