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的那场思想地震，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说，之前关于“皇帝更爱公主”的言论，还只是带着几分八卦色彩的民间揣测，那么这一次，由皇帝陛下亲自发表的、颠覆性的“公主宣言”，则如同一道真正的圣旨，给这场席卷全城的狂欢，盖上了最权威的官方印章！
京城，彻底沸腾了！
“听说了吗？陛下金口玉言，亲口说的！若得公主，当为天下女子表率！”
“何止啊！我听说，陛下要为公主开办女子太学，许其参议政事！这……这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我的天！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女子，将来也有机会读书、入仕了？”
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闺阁绣房……无论在何处，都能听到人们压抑着激动、兴奋无比的议论声。
尤其是京城的女子们，无论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还是市井里为生计奔波的小家碧玉，这一刻，都从皇帝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长久以来，她们被“女子无才便是德”、“三从四德”的枷锁束缚着，人生最大的价值，仿佛就是嫁一个好人家，相夫教子，了此一生。
然而，现在，当朝天子，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却亲口告诉她们：女子，也可以读书，可以参政，可以拥有自己的护卫，可以不依附于任何人，凭自己的才华，立于天地之间！
这番话，如同一道划破千年暗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无数女性心中那片早已被遗忘的、渴望自我价值的荒原。
“小姐！小姐！你听说了吗？”
宰相府的后院，一位平日里最是端庄稳重的千金小姐，此刻正激动得满脸通红，紧紧抓着自己贴身丫鬟的手，“陛下说……陛下说，女子亦可参政！”
她的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她自幼饱读诗书，才学不输家中任何一位兄弟，却只因女儿之身，便注定一生只能被困于后宅。而现在，她仿佛看到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而在城南的一家小绣坊里，几位年轻的绣娘，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兴奋不已。
“要是真能开办女子太学，我们……我们也能去吗？”一个胆子小的绣娘，怯生生地问道。
“为什么不能？”另一位性格泼辣的绣娘，立刻反驳道，“陛下可没说，只有贵族小姐才能去！这天下，难道要变了吗？”
这股狂热的浪潮，最先冲击的，便是京城各大赌坊的盘口。
消息传出的那一刻，“四海通”赌坊门口，那块巨大的“龙嗣竞猜”牌匾，几乎要被狂热的人群挤爆！
“公主！我押公主！全部家当，都押公主！”
“我也是！砸锅卖铁，也要支持陛下！”
无数人，尤其是女性，或是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或是当掉自己的首饰，疯狂地涌向“公主党”的下注口。她们押的，早已不是赌注，而是一种信念，是对一个全新时代的，热切期盼！
赌坊的管事看着眼前这山呼海啸般的场景，吓得脸都白了。他紧急下令，疯狂地调整赔率。
“公主党”的赔率，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断崖式的速度，疯狂下跌！
从原本的一赔一点三，瞬间跌到了一赔一点一，再到后来，几乎快要跌破了本金，变成了一赔一！
盘口，彻底“崩”了！
然而，即便如此，下注的人群，依旧络绎不绝。
无数“公主党”的拥护者，在赌坊门口狂欢庆祝，仿佛他们支持的，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而是一位已经诞生、即将登基的女帝！
紧接着，这股浪潮，便席卷了整个文化市场。
之前那些还带着几分揣测和言情色彩的话本，已经彻底满足不了民众的热情了。
话本先生们连夜赶稿，通宵达旦，创作出了一系列全新的、更具“格局”的故事。
《女帝养成记》，讲述了一位公主如何在开明父皇的教导下，学习文治武功，最终成为一代圣主的故事。
《皇家女太傅》，则描绘了皇后娘娘亲自教导公主，将自己的经天纬地之才，倾囊相授的温馨日常。
甚至还有更为大胆的《公主的女子护卫队》，讲述了公主和她那支英姿飒爽的女子军队，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热血传奇。
这些全新的故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传遍了京城。说书先生的场次，座无虚席；话本的销量，屡创新高。
而最直观的反应，则出现在了皇后娘娘之前开办的“尚工院”的报名处。
这个原本只是为宫中培养女官的机构，在“公主宣言”之后，瞬间被赋予了全新的、无比崇高的意义。
它被看作是未来“女子太学”的雏形，是所有平民女子改变命运、实现自我价值的唯一希望！
一时间，“尚工-院”那原本还算宽敞的报名处，被前来报名的女子和她们的家人，围得水泄不通，队伍从街头，一直排到了街尾。其火爆程度，比数年一次的科举大考，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场因思想解放而带来的巨大狂欢之中。
当然，在这片举城欢庆的海洋里，也有那么一些人，正坐在自家的府邸中，忧心忡忡，长吁短叹。
“荒唐！简直是荒唐！”
礼部尚书张承志，在自己的书房里，气得来回踱步，“以女子之身，参议国是，组建军队？此乃牝鸡司晨，国之将亡的兆头啊！陛下……陛下是被妖后所惑，疯了！彻底疯了！”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守旧派官员，不在少数。他们看着民间那股狂热的浪潮，只觉得心惊胆战，仿佛看到了礼崩乐坏、纲常颠倒的可怕未来。
他们忧心忡忡，却又无能为力。
因为，这一次，他们要对抗的，不再是某一个人，而是皇帝亲自点燃的、势不可挡的民心所向。
……
在这场席卷全城的狂欢中，有一个地方，显得格外的……凄凉。
翰林院大学士，王修德的府邸。
书房内，这位前几日还在金銮殿上，为了“公主党”而慷慨陈词、甚至不惜呈上血书的老大人，此刻，正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欲哭无泪。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叠厚厚的赌票，和他那份字迹还未干透的“血书”。
一位他的门生，正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为他算着账。
“老师……您……您之前以一赔三的赔率，下注了三千金……”门生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都在发抖，“按照……按照现在一赔一点零五的赔率，就算……就算我们赢了……您……您也只能拿回三千一百五十金……”
门生顿了顿，用一种近乎同情的语气，说出了最残酷的现实：“扣……扣除赌坊抽-成的费用……老师……您……您这一票，净亏……两千八百多金……”
“噗——！”
王修德老大人听到这个数字，再也忍不住，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
他赢了。
他以“死谏”的方式，成功地为“公主党”造势，将赔率彻底打了下去，赢得了这场赌局。
然后……亏掉了他九成的本金。
他看着那封被自己鲜血染红的“请愿书”，再看看那叠几乎变成了废纸的赌票，只觉得眼前一黑，气得浑身发抖。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皇宫的方向，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陛下啊……老臣……老臣是为了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