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清晨。
伏龙村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晨雾里。
远处，偶尔响起几声零星的鞭炮声，宣告着新年的到来。
陈墨轩睁开眼。
他没有赖床，直接起身，穿好衣服。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找到王小红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墨轩，这么早有事？”王小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练。
“嫂子，早。跟你说个事。”
陈墨轩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你说。”
“你等会儿通知一下农场的所有员工，今天上午把手头的活干完，下午就开始放假。”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
“放假？放到什么时候？”王小红的声音清醒了不少。
“从今天下午，一直放到正月初十。”陈墨轩说。
“什么？”
王小红的音量瞬间拔高，“十天？墨轩，你没开玩笑吧？这怎么行！”
“大棚里的蔬菜一天都离不开人，浇水、控温、采摘，哪样不要人盯着？还有鱼塘里鱼也要喂食，这要是十天没人管，回来全完了！”
王小红是真的急了。
农场现在是村里很多人的指望，不能出一点差错。
陈墨轩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等她把心里的担忧全部说完，他才开口。
“嫂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了。”
“所以，春节这十天，需要有人留守值班。”
“那谁愿意啊？大过年的，谁不想在家跟老婆孩子团圆。”王小红下意识反驳。
“春节期间，留守岗位的员工，每天工资按平时的五倍算。”
陈墨轩扔出了第一句话。
电话那头，王小红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另外，在五倍工资的基础上，每人每天，再发两百块钱的过节红包。”
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音。
过了足足十几秒，王小红才继续说。
“墨轩……你、你刚才说啥？五……五倍？”
“对，五倍。”陈墨轩确认。
“每天还给两百红包？”
“对，每天两百。”
“我的天爷……”
王小红倒抽了一口气，她迅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
农场普通员工一天工资一百五，五倍就是七百五，再加上两百红包，就是九百五。
一天九百五！
十天就是九千五！
这比在外面工厂辛辛苦苦干两个月挣得都多！
“墨轩，你这是要撒金子啊！”王小红的声音都在发颤。
“大家辛苦了一年，这是他们应得的。你把通知发到员工群里吧，愿意留守的，直接跟你报名。”
“好，好！我马上就发！”
王小红挂断电话，手还有些抖。
陈墨轩放下手机，去院子里的水井旁洗漱。
冰凉的井水让他彻底清醒。
元宝从窝里出来，走到他脚边，用头蹭他的小腿。大圣和大米早已经在院子里玩闹了。
他刚洗漱完，还没来得及回屋。
手机又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嫂子”两个字。
他接通。
电话刚一接通，王小红那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墨轩！群里炸了！彻底炸了！”
“怎么了？”
“你那通知一发出去，不到一分钟，群里几百条消息就刷屏了！所有人都在报名！所有人！”
“隔壁村的陈二牛，和村西头的李大壮，为抢一个名额，在群里直接骂起来了！”
“还有赵家那个大小子，直接在群里发语音，说他可以二十四小时住在农场，连家都不回了，只要让他值班！”
“现在我这电话都快被打爆了，没抢到名额的都打电话来找我，问我能不能走后门！”
陈墨轩听着王小红的描述，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
“嫂子，你别急，听我说。”他安抚道。
“你先在群里发个通知，说报名暂时截止，名单由你来统一安排。”
“然后，你私下里拉个表格，把所有报名的人都登记上。优先安排咱们村里那几户条件比较困难的，再就是那些还没成家的单身青年，他们过年也没什么事。”
“一个萝卜一个坑，农场每天安排五十个人，十天假期，搞轮班制，尽量让所有报了名的人都能轮上一两天，都挣点钱。”
“你把排班表做好，发给我看一下就行。”
陈墨轩的安排有条不紊。
“行！墨轩，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办！”
挂断电话，世界总算清净了。
陈墨轩走进厨房，张兰正在准备早饭。
他吃完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便起身走向农场。
他需要做年终前的最后一次巡视。
元宝跟在他身后，大圣和大米早就冲进了田垄之间，撒欢打滚。
冬日的农场，别有一番景致。
露天菜地盖上了厚厚的稻草，大棚在晨光下泛着白光。
他先去了大棚。
里面的自动灌溉系统、温湿度传感器、通风设备，都在平稳运行。
他走出大棚，又来到鱼塘边。
他蹲下身，手指伸入冰冷的水中，指尖泉水悄无声息地融入池塘中。
水面下一道金红色的影子迅速游来，在水下搅起一个漩涡，然后猛地一甩尾巴，溅起一片水花。
巡视完整个农场，确认所有设备和安排都没有疏漏，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十点。
陈墨轩走回老宅。
院子里，父母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去三伯家吃团圆饭。
张兰穿上了苏浅月买的那件酒红色羊绒衫，外面套了件新外套，人显得精神许多。
陈建国也换上了新衣服，拄着拐杖站在院子中间，正看着远处农场的方向。
“爸，妈，我回来了。”
“快去，回屋换身新衣服，你三伯那边都打电话催了。”张兰看见儿子，连忙招呼。
陈墨轩走进自己房间，也换上了一身新衣。
等他再出来，手里已经提上了给三伯家准备的年礼。
两条鲜活的草鱼，一大箱自家的草莓。
“都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陈墨轩扶着陈建国，三人沿着村里的石板路向着三伯家走去。
元宝、大圣、大米、鸡老大和鸭老六，五个家伙一个不落，跟在他们身后，组成一个奇怪的队伍。
陈建国走出院门，脚步停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拄着拐杖，目光越过近处的屋檐，望向远处连成片的白色大棚。
他看到有村民从大棚里走出来，脸上带着笑，和路过的人大声打着招呼。
他又转头，看向另一边村道上，几个留下的游客正举着手机，对着村里的老房子拍照。
他的拐杖在石板路上轻轻点了一下。
“走吧。”陈建国开口，声音洪亮。
“你三伯他们，都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