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陆沉霆的私人律师来到了陆家。
顾晚晴坐在书房的真皮沙发上,看着面前桌上摆放着的那份厚厚的合同,手心里全是冷汗。
律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笔挺的西装,看起来精明能干。他打开黑色的公文包,取出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推到顾晚晴面前。
顾小姐,这是新的合同,请仔细阅读。律师的声音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顾晚晴深吸一口气,翻开合同。
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款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枷锁,牢牢地锁住她的未来。
合同期限:三年,自签订之日起生效……
乙方(顾晚晴)需在合同期内扮演苏晴的角色,配合甲方(陆沉霆)的一切合理安排……
乙方不得擅自离开陆家,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合同内容……
甲方支付乙方三百万元作为补充款项,分期支付……
每一条,每一款,都在提醒着她——从今天起,她不再属于自己。
顾小姐,有什么问题吗?律师推了推眼镜问道。
顾晚晴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
她能有什么问题?她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没有拒绝的权利。
为了弟弟,她必须签。
那么,请在这里签字。律师指着合同最后一页的签名栏。
顾晚晴拿起笔,手微微颤抖。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两万六千两百八十个小时……
这是她用青春换来的交易,是她用自由换来的枷锁。
顾晚晴。身后传来陆沉霆低沉的声音。
顾晚晴转过头,看到他站在书房门口,身上穿着深灰色的休闲西装,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慵懒而优雅。晨光从落地窗透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你还有退出的机会。陆沉霆说,眼神深邃,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顾晚晴看着他,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是真的给她选择的机会,还是在试探她的决心?
顾晚晴坚定地说,我不会反悔。
说完,她低下头,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划,工整清晰,像是在给自己判刑。
很好。律师收起合同,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这是第一笔款项一百万,剩余两百万会分两次支付。卡的密码是您的生日。
顾晚晴接过银行卡,薄薄的一张卡片,却沉重得让她手指发颤。
律师合上公文包,对陆沉霆点点头:陆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嗯,去吧。陆沉霆淡淡地说。
律师离开后,书房里只剩下顾晚晴和陆沉霆两个人。
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顾晚晴握着银行卡,低着头不敢看陆沉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是道谢还是沉默?
钱收好。陆沉霆走过来,站在她面前,手术费的事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助理联系了医院。
谢谢。顾晚晴轻声说道。
不用谢。陆沉霆的声音很淡,这是交易,你用三年换来的。
交易。
这两个字像刀子一样刺进顾晚晴的心里。
对,这只是交易。她不该抱有任何幻想,不该对他有任何期待。
我知道。顾晚晴抬起头,眼神清明,我会遵守合同的一切条款,扮演好苏晴的角色。
陆沉霆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
这个女孩,明明眼里含着泪,却还要假装坚强。明明心里痛苦,却还要咬牙承受。
她为了弟弟,愿意放弃三年的自由,愿意活在别人的影子里……
这份感情,让他既欣赏又心疼。
去收拾一下,下午我带你去医院看你弟弟。陆沉霆突然说道。
顾晚晴愣住了:你……你要陪我去?
陆沉霆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她,顺便了解一下情况,我投资的钱总要知道花在哪里。
虽然话说得冷漠,但顾晚晴还是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至少,他愿意陪她去看弟弟。
好,谢谢你。顾晚晴站起身,走出书房。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滑落。
合同签了,钱拿到了,弟弟有救了。
可是,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三百万到账后,顾晚晴立刻给医院打了钱。
她坐在房间里,看着手机上的转账记录,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钱,是用三年的青春换来的。
值得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只要弟弟能活下来,一切都值得。
下午两点,陆沉霆开车带顾晚晴去了第一人民医院。
车是他的私人座驾,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香,车内音响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顾晚晴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紧张是因为陪在身边的人是陆沉霆,期待是因为马上就能见到弟弟了。
你弟弟多大?陆沉霆突然问道。
十八岁。顾晚晴回答,今年刚高三,本来应该在准备高考,可是……
她的声音哽咽了,说不下去。
陆沉霆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车厢里又陷入沉默。
半小时后,车停在医院停车场。
陆沉霆下车,走到副驾驶为顾晚晴打开车门。这个绅士的举动让顾晚晴有些不适应,愣了一下才下车。
谢谢。她小声说。
走吧。陆沉霆说,大步向住院部走去。
顾晚晴快步跟上,两人并肩走进电梯。
电梯里,顾晚晴偷偷看了陆沉霆一眼。男人面无表情,下颌线条冷硬,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他就这样站在她身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叮——
电梯门打开,顾晚晴收回视线,走出电梯。
血液科病房在十二楼,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墙壁是冷白色的,到处都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顾晚晴走到1205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病床上躺着一个消瘦的少年,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眼眶深陷,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他闭着眼睛,输液管连接着他的手臂,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子墨……顾晚晴走过去,握住弟弟冰凉的手,眼泪瞬间涌出。
这就是她的弟弟,那个曾经阳光开朗的少年,现在却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
姐……顾子墨睁开眼睛,看到顾晚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你来了。
嗯,我来看你。顾晚晴擦掉眼泪,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医生说你的手术很快就能做了,做完手术你就会好起来的。
真的吗?顾子墨的眼里闪过希望的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姐,手术费很贵吧?我们……
不贵,我已经准备好了。顾晚晴打断他,你不用担心钱的事,只要好好养病,等做完手术,你就能回学校继续读书了。
可是……
没有可是。顾晚晴握紧他的手,姐姐说能治好你就一定能治好。
顾子墨看着姐姐,眼眶红了。他知道,姐姐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就在这时,陆沉霆走进病房。
顾子墨看到陆沉霆,愣住了。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浑身散发着一种矜贵的气质,和这间普通病房格格不入。
这位是……顾子墨疑惑地看向姐姐。
顾晚晴犹豫了一下,说:这是……陆沉霆,我的……丈夫。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脸微微发烫。
顾子墨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姐,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前段时间。顾晚晴含糊其辞,来不及告诉你。
陆沉霆走到病床旁,看着这个虚弱的少年,眼神柔和了几分:好好养病,手术的事不用担心,我会安排最好的医生。
谢谢……谢谢姐夫。顾子墨感激地说。
姐夫。
这个称呼让陆沉霆心里一紧。
他不习惯这个称呼,不习惯被当成顾晚晴的丈夫。可是,在外人眼里,他确实是她的丈夫。
多么讽刺。
在病房里待了一个多小时,顾晚晴和弟弟说了很多话,鼓励他要坚强,要有信心。
陆沉霆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对姐弟。
顾晚晴脸上的笑容那么温柔,眼里的爱那么真挚。为了这个弟弟,她愿意付出一切。
这份亲情,让陆沉霆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也有一个妹妹……不,他不能想,不能再想起那些往事。
我们走吧。陆沉霆突然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顾晚晴点点头,和弟弟道别后,跟着陆沉霆离开了医院。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安静。
顾晚晴看着窗外,心里松了口气,但同时也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弟弟的手术很成功——这是医生后来告诉她的。
一周后,顾子墨顺利完成了移植手术,进入了漫长的恢复期。
顾晚晴终于可以放心了。
但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困在了这个牢笼里。
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
她要在陆家待三年,扮演苏晴三年,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三年。
而陆沉霆,就是那个掌控她命运的人。
夜深了,顾晚晴躺在主卧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眠。
新的枷锁已经套在她身上,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可是,只要弟弟能活下来,这一切都值得。
她这样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传来钟声,低沉而悠长,像是在为她的未来哀鸣。
顾晚晴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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