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业二年二月廿一,天津卫外海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东海舰队庞大的身影透过薄雾,蓦然出现在海平线上。
旗舰“伏波”号的舰桥上,郑森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达子似乎并放没有发现他们。
天津卫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这座被满清占据大力经营的北方重要港口,此刻正沉浸在,一片看似宁静的晨光中。
码头上堆放着如山的货包,依稀可见几艘西式盖伦船的桅杆,更远处,几缕黑烟从疑似工坊的区域升起——那是为清军铸造枪炮的地方。
“传令!所有战船一字排开侧向港口,摧毁港口设施、泊位船只、沿岸工坊。
一号至五号福船,集中火力轰击码头区,六号至十号,覆盖沿岸疑似军工区域,海沧船前出游弋警戒,清除任何试图出港的小船。”
“遵令!”
下一刻旗语翻飞,鼓声雷动。
庞大的舰队开始变换队形,如同展开双翼的猛禽,向猎物亮出了锋利的爪子。
..........
天津卫,港口区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代理人范德伯格,正与英吉利公司的另一名代表威尔,站在码头上清点一批,刚刚卸船的印度棉花。
几名拖着猪尾巴的满清官员,一旁小心陪着笑脸,在他们身后是络绎不绝,负责搬运的包衣阿哈。
“范德伯格先生,威尔先生,请放心,这批货贝勒爷很满意,下一批的硫磺和火铳,已经在路上了……”
为首之人话未说完,就被远处海面上,突然出现的密集帆影惊呆了。
“那……那是什么?”
两名夷人闻言也顺势望去,当他们看清那一片熟悉,却挂着陌生的“秦”字王旗的舰船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上帝啊……是南方人的舰队!他们……他们真的来了!”威尔手中的清单飘落在地,声音颤抖。
范德伯格猛地抓住,那名官员的胳膊吼叫道:“快!快让你们的炮台开火!拦住他们!我们的船!我们的货还在码头上!”
然而,已经太晚了。
“轰——!!!”
“伏波”号舰首的重炮率先发出怒吼,巨大的火球和浓烟喷薄而出,划破天际的实心铁弹带着呼啸,狠狠地砸进了码头区。
“嘭!”一艘悬挂荷兰旗帜的盖伦船,侧舷被开了个大洞,木屑横飞,船身剧烈摇晃。
“轰!轰!轰!轰!”
紧接着如同打固定靶,东海舰队的第一轮齐射到了。
数十枚沉重的炮弹如同冰雹般落下,瞬间将原本秩序井然的港口区,变成了人间炼狱。
货堆被炸得四分五裂,棉花、布匹漫天飞舞又被引燃,燃起熊熊大火。
停泊在泊位上的七八艘中型货船,直接被命中水线开始剧烈倾斜,水手哭喊着跳海。
木质栈桥在爆炸中碎裂,上面的人影如下饺子般跌落水中。
“魔鬼!!!啊!——我的船!我的货物!”范德伯格双手捂住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公司,那艘装满南洋香料的船被点燃,心痛得几乎晕厥。
威尔也好不到哪去,他刚刚到货的棉花在火海中化为乌有。
“快跑啊!”码头上彻底乱了套,清兵、衙役、商人、苦力哭爹喊娘,四散奔逃,互相践踏。
那几名满清官员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在地,随后被包衣拖着往后跑。
“轰隆!”
又一发炮弹精准地命中了,岸边一处冒着黑烟的院落,那是清军一处枪械修理作坊。
剧烈的爆炸将屋顶掀飞,里面隐约传来凄厉惨叫,以及猛烈的殉爆声。
天津卫沿岸炮台,这里本来是防备后金所建,没想到却被本来敌人所利用。
“反击!快给老子反击!”清军炮台守备吼叫着,鞭子抽在动作稍慢的炮手身上。
半盏茶后,几座炮台零星地响起了还击的炮声,炮弹落在舰队前方的海面上,激起一道道水柱,却显得如此无力。
清军炮台装备的多是老旧的前明火炮,射程、精度和射速,远不如东海舰队经过改良的重炮。
而且,东海舰队巧妙地保持在,大多数岸防炮的有效射程边缘,从容地进行炮击。
“瞄准那些敢还手的炮台!”郑森冷冷下令。
很快,几艘福船调整炮口,集中火力对暴露位置的清军炮台进行了覆盖射击。
“轰!嘭!”
一座炮台被连续命中,垒砌的砖石崩塌,一门火炮被炸成了扭曲的废铁,周围的清军炮手非死即伤。
城郊,火药工坊。
炮击开始后不久,一枚偏离的炽热弹(烧红的实心弹)阴差阳错地击中了,位于城郊的一座大型火药库的屋顶。
“轰——————!!!”远超之前,所有的爆炸猛然爆发!
一团混杂着火焰浓烟的蘑菇云,从地面腾空而起,瞬间吞噬了整座库房,以及周边的几座附属建筑。
强大的冲击波呈环形向外扩散,摧毁了方圆数百步内的所有房屋,连港口的人都感到脚下大地一震,耳膜嗡嗡作响。
爆炸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坑,残骸人体碎片被抛洒得遍地都是,冲天而起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仿佛末日降临。
东海舰队,旗舰伏波号。
郑森透过望远镜,欣赏着天津港的炼狱景象,尤其是那冉冉升起的蘑菇云。
“书记官记录:我东海舰队炮击虏占天津卫,摧毁港口泊位、码头货栈、疑似军械工坊多处,击毁、引燃夷商及虏寇货船共五艘。
摧毁岸防炮台两座,并引发敌大型火药库殉爆,战果辉煌。”
他顿了顿,转身看向因炮管过热,逐渐停止炮击的舰队,遂下令:“舰队转向撤离战场,下一站,盖州。”
庞大的舰队在给予天津卫,毁灭性打击后,如来时一样从容地调整风帆,在清军残余炮台徒劳的目送下。
缓缓驶离这片燃烧的海港,徒留下身后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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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紫禁城,通往武英殿的宫道上
多尔衮大步流星地走着,身上还带着刚从永福宫带出的暖意。
他面色红润,眼角眉梢依稀残存着几分满足,刚才在太后寝宫中的旖旎仿佛犹在眼前。
武英殿内一众王公大臣,早已垂手恭立,大气不敢出。
多尔衮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那份八百里加急上,顺手接过塘报,只扫了几眼胸膛便开始剧烈起伏。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偌大个天津卫,竟然让南蛮子的水师来去自如!炮台是摆设吗?!水师呢?!我们的大清水师在哪里?!”
殿内死寂,唯有摄政王粗重的喘息在回荡。
良久,才有一位大臣硬着头皮出列,声音发颤:“回……回摄政王,我朝水师……主力此前在朝鲜收编朝鲜水师,亦……亦传来急报,荷兰人的一支贸易船队,在渤海海峡几乎……几乎全军覆没……”
“郑家……李嗣炎……”多尔衮咬着牙,几乎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
“陆上北伐未至,海上竟先遭此奇耻大辱!断我贸易,毁我港口,此仇不共戴天!”
“传旨!沿海各省严防死守!加紧督造战船!还有去告诉那些红毛夷人,想要报仇,想要贸易,就拿出他们的本事来!别再被人家像赶鸭子一样,堵在家门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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