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山脉深处的阴影溶洞重归死寂,唯有祭坛废墟残留的些许黑暗能量,如同垂死毒蛇吐出的信子,散发着最后的不甘。林星辰强行压下体内因透支和反噬带来的双重痛楚,以及脑海中那源自诸天万界的悲怆警示所带来的灵魂震颤。
“走!”
他没有丝毫耽搁,带着苏梦瑶和林若兮,以及那几名被神力护持、依旧昏迷的天星宗弟子,化作一道并不算耀眼、却速度极快的流光,冲出了这处充满污秽与死亡的山谷。
归途的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重。
林星辰大部分心神都用于内视,竭力平复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力量。秩序反噬如同附骨之疽,在经历极限爆发后,变得愈发活跃,那冰冷的“净化”意念不断冲击着他的主意识,试图将他的人格磨灭,还原成纯粹的“启明”神意容器。混沌光华虽然依旧在顽强抵抗、转化,但过程充满了凶险,如同在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苏梦瑶敏锐地察觉到他状态的不稳定,始终以月华之力默默守护在他身侧,那清冷柔和的力量如同最好的镇静剂,不断抚平着他力量核心因冲突而产生的涟漪。林若兮则负责照顾那几名昏迷弟子,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水蓝色的眸子中充满了担忧与后怕。
沿途所见的景象,印证了林星辰最坏的预料。暗渊先兆的影响正在加剧。天空那层灰败的色调似乎更深沉了些,阳光变得黯淡无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慌意乱的腐朽气息。大地之上,植被枯萎的范围在扩大,河流溪水变得浑浊,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些弱小动物双眼赤红,互相撕咬,呈现出被暗渊气息侵蚀的初步征兆。
他们甚至远远避开了两处正在爆发激烈战斗的区域。一处是一个小型人类城镇,守军和修士正在与数十只形态扭曲的暗渊魔物浴血奋战,城墙破损,火光冲天,绝望的呐喊依稀可闻。另一处则是一片原始森林,其中的妖兽似乎发生了大规模异变,疯狂地攻击着一切生灵,也包括彼此,将整片森林化为了血腥的修罗场。
林星辰没有出手。不是冷血,而是他深知,摧毁一两个祭坛,剿灭几股魔物,对于这场席卷大陆、乃至波及诸天的灾难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当务之急,是尽快返回天星宗,整合力量,并将暗渊祭坛与诸天警示的消息传递出去,促成大陆各方势力的联合。否则,各自为战的下场,只能是被暗渊逐个击破、吞噬。
他体内那源自“启明”的传承记忆碎片中,不乏一些辉煌文明在暗渊侵蚀下最终湮灭的景象,那种整个种族、整个世界的绝望与哀嚎,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数日后,天星宗那熟悉的山门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三人心头一紧。
只见天星宗外围,原本缭绕的祥和云雾已被一种肃杀的战意所取代!巨大的护宗大阵已然全功率开启,璀璨的星辉光幕如同倒扣的巨碗,将整个宗门核心区域牢牢守护在内。光幕之外,隐约可见一些巡逻弟子组成战阵,警惕地游弋着,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甚至能看到一些地方残留着战斗的痕迹——焦黑的土地,破碎的岩石,以及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低等魔物残骸。
显然,天星宗也未能幸免,已经遭到了暗渊力量的冲击!
“宗门!”林若兮失声惊呼。
林星辰眼神一凝,加速俯冲而下。
他们的到来立刻引起了巡逻弟子的注意。当看清是林星辰、苏梦瑶和林若兮时,那些弟子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与希望的光芒。
“是少宗主!少宗主回来了!”
“苏师姐!林师姐!你们没事太好了!”
“快!快开启阵法通道!”
星辉光幕荡漾开一个入口,林星辰几人迅速落入宗门内部。
刚一落地,早已接到消息的林啸和数位核心长老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看到林星辰虽然气息有些虚弱,但并无大碍,苏梦瑶和林若兮也安然无恙,众人明显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凝重却丝毫未减。
“星辰,你们可算回来了!”林啸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语气急促,“你们离开后不久,宗门周边就出现了零星的魔物袭击,虽然规模不大,都被击退,但……情况很不妙!”
“宗主和其他几位闭关的太上长老已被惊动,正在星辰殿议事。”一位姓赵的长老补充道,脸色难看,“就在昨日,我们收到了来自‘星陨帝国’皇室的最高级别求援讯息!帝国北部重镇‘铁岩城’……沦陷了!整座城市近百万人……无一幸免!据逃出来的修士描述,攻击铁岩城的并非普通魔物,而是……一支由阴影和死亡构成的‘军队’,为首者实力疑似达到了星辰王级别!”
星辰王级别的暗渊爪牙!
一座百万人口的巨城,旦夕之间化为死地!
这个消息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连苏梦瑶和林若兮都倒吸一口凉气。
林星辰眼神冰冷,这印证了他的判断,暗渊的渗透和攻击力度在迅速提升。
“还有,”另一位李姓长老声音沙哑,“我们派往其他宗门联络的弟子传回消息,‘焚天谷’、‘玄水宫’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损失不小。如今大陆各处通讯时断时续,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据说……有些小宗门和偏远城镇,已经开始出现大规模逃亡和……自我毁灭的迹象。”
绝望,如同瘟疫般在蔓延。
“父亲,诸位长老,情况恐怕比这更严重。”林星辰沉声开口,将他们在陨星山脉的遭遇,尤其是关于“暗渊祭坛”的作用、影蚀组织与“暗渊使徒”的勾结,以及他最后接收到的、那源自诸天万界的悲怆警示,选择重要的部分,简明扼要地告知了众人。
听着他的叙述,林啸和几位长老的脸色从凝重变为震惊,再从震惊化为骇然,最后一片死灰。
“祭坛……接引暗渊本源……污染世界壁垒……”
“影蚀……竟然真的投靠了域外邪魔!”
“诸天……警示?星辰,你的意思是,我们面对的敌人,是……是能毁灭无数世界的恐怖存在?”
这些信息太过震撼,远超他们对“灾难”的认知极限。原本以为只是大陆内部的浩劫,最多涉及一些上古隐秘,却没想到,敌人的来头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没错。”林星辰肯定地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所以,固守宗门绝非长久之计。必须立刻联合所有还能联系上的势力,组成同盟,集中力量,在大陆范围内清剿暗渊祭坛,切断暗渊本源渗透的渠道,同时寻找对抗暗渊使徒的方法。否则,等待我们的,只有和铁岩城,和那些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世界一样的结局。”
众人陷入了沉默,消化着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压力如同山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良久,林啸猛地一握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星辰说得对!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我这就去面见宗主和太上长老,陈明利害!必须立刻推动联盟之事!”
“我们也去!”几位长老纷纷附和。
就在这时,一道恢弘、带着一丝沧桑与疲惫的声音,如同古钟般响彻整个天星宗上空:
“不必了,我们都已知晓。”
声音落下,数道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为首者,正是天星宗当代宗主林天南,他面色沉肃,眼神深处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忧虑。在他身后,跟着三位须发皆白、气息如渊似海的老者,正是天星宗隐世不出的太上长老!
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林星辰身上,眼神复杂无比,有审视,有震撼,更有一种仿佛看到某种希望的微光。
“星辰,”林天南开口,声音低沉,“你带回的消息,至关重要。方才我们借助‘周天星辰镜’,也已隐约感知到星域之外传来的……不祥波动。你的判断,是对的。”
一位太上长老缓缓开口,声音如同金石交击:“暗渊之劫,关乎存亡,非一宗一派可挡。古老盟约,是时候重启了。”
“古老盟约?”林星辰心中一动。
“是‘星火盟约’。”另一位太上长老解释道,“乃上古时期,大陆诸多先贤为应对大劫所立,寓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盟约信物,由当时最强的几大势力分别保管。我天星宗,正是保管者之一。”
林天南接口道:“立刻以天星宗之名,点燃‘星烽火’,向所有持有盟约信物的势力发出最高预警,并提议于‘中立之地’——万法城,紧急召开‘星火议会’,共商抗敌大计!”
星火盟约!星火议会!
这无疑是在绝望的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希望之火!
“事不宜迟,我亲自去点燃星烽火!”一位太上长老雷厉风行,身影瞬间消失。
林天南看向林星辰,目光深邃:“星辰,你身负……非凡传承,又亲历与暗渊爪牙的战斗,了解情报最多。此次星火议会,你需随我等一同前往。你的话,或许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更有分量。”
林星辰毫不犹豫地点头:“义不容辞。”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会议,更是一场决定星辰大陆命运走向的博弈与抉择。而在那万法城,他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来自暗渊的威胁,恐怕还有大陆内部各方势力的猜忌、贪婪与……潜在的背叛。
归途的终点,并非安宁,而是另一场更加复杂、更加凶险征程的起点。
星火已燃,能否燎原,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