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府前院的宴饮,因林微那出人意料的“物理戏法”,气氛变得微妙而热烈。男宾席那边,几位武将和务实官员对那“倒扣取钱”的巧思啧啧称奇,讨论着“气力托水”的奥妙,甚至有人试着用酒杯和水碗自行探究,宴席间平添了几分轻松活跃的探奇氛围。
女眷这边,则是惊疑不定,交头接耳。看向角落那位衣着寒酸庶女的目光,已从最初的鄙夷不屑,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好奇、惊异、些许不安,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被打破认知常规的排斥。
张氏和林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们精心安排的“才艺展示”舞台,非但没能让林微出丑,反而成了她展示“奇技淫巧”的垫脚石,这口气堵在胸口,噎得她们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得体笑容。
林微则安静地退回原位,垂眸敛目,仿佛刚才引起轩然大波的并非自己。她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此刻低调才是最好的选择。“种子已经播下,能否生根发芽,且看后续。” 她需要的是引起特定人物的注意,而非成为全场焦点,那反而危险。
宴席继续进行,推杯换盏,气氛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和谐。然而,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和心照不宣的探究感,始终萦绕在女眷席的上空。
就在这时,意外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一位坐在张氏下首不远、穿着体面深褐色缠枝莲纹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嬷嬷,正听着身旁一位夫人说话,刚抬手想去拿桌上的茶盏,忽然动作一僵,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咯咯”的抽气声!
她的眼睛猛地瞪大,眼球向外凸出,布满血丝,脸上迅速涌起不正常的猪肝色。一只手死死抠住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胡乱地在空中抓挠,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咳嗽却咳不出来,只能发出绝望而恐怖的“嗬嗬”声!
“容嬷嬷!您怎么了?!”身旁的夫人最先发现不对,惊得尖叫起来。
这一声惊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那位被称作“容嬷嬷”的老妇人,已经无法呼吸,脸色由红转紫,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碰翻了身后的凭几,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哎呀!”
“怎么回事?!”
“快!快传府医!”
“噎住了?!还是中风了?!”
女眷席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惊呼声、桌椅碰撞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吓得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围拢过去,却又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嬷嬷痛苦地抽搐,气息越来越微弱!
张氏也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起身指挥:“快!快去请大夫!愣着干什么!扶住她!别让她咬到舌头!”场面一片混乱,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却不知该如何施救。
屏风另一侧的男宾也被惊动,纷纷起身询问。永宁侯林擎眉头紧锁,大步走过来查看情况,见到老嬷嬷那骇人的情状,也是面色一沉:“怎么回事?!”
有懂些皮毛的婆子试图去掐人中,掰嘴巴,却毫无作用,老嬷嬷的瞳孔甚至开始有些涣散!
“是噎住了!肯定是噎住了!”一位见识稍广的夫人颤声道,“刚才好像看她吃了块点心!”
可知道原因也无济于事!在这个时代,面对急性呼吸道异物堵塞,尤其是如此严重的情况,几乎等同于宣告死亡!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在眼前急速流逝,那种无力感和恐惧感扼住了每个人的心脏!
林微在容嬷嬷刚出现异常时,就已经敏锐地注意到了。特工的本能让她瞬间判断出情况——“重度气道异物梗阻!海姆立克急救法!黄金时间只有几分钟!”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要冲上去!但脚步刚动,又硬生生止住!
“后果!”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个备受歧视、刚被贴上“行为古怪”标签的庶女,用一种闻所未闻的、极其冒犯的(从古人角度看)方式去接触一位有身份的老嬷嬷?救活了,功劳未必是她的,可能被质疑方法、被追究“冒犯”;万一救不活……那绝对是万劫不复!张氏和林萱绝对会趁机将她钉死在“妖孽”、“克人”的耻辱柱上!
“风险极高!弊远大于利!” 理智在疯狂警告。
然而,看着那位老嬷嬷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和绝望挣扎的姿态,一种更深层的、属于医者(她受过紧急医疗训练)和人类本能的东西在激烈挣扎。那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特工守则:评估局势,优先自保。”
“人性底线:见死不救,于心何安?”
电光火石间,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混乱的人群,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这位容嬷嬷衣着体面,能坐在张氏下首,身份定然不普通(可能是某位贵人的乳母或心腹老仆);永宁侯林擎就在附近,神色凝重;张氏等人惊慌失措,毫无有效办法……
“机会!”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
如果救活了,这位身份特殊的老嬷嬷将是一份巨大的人情!一份可能打破目前困境的、来自外部的助力!这远比在宴会上出点小风头有价值得多!
“赌一把!必须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回天乏术、甚至有人开始默默念佛之时——
林微猛地推开身前不知所措的春桃,一个箭步从人群外围冲了进去!她的动作迅捷而突然,带着一种与现场慌乱格格不入的冷静和决绝!
“让开!”她清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竟让周围混乱的人群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缝隙!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看疯子般的目光注视下,林微迅速绕到已经从座椅滑瘫到地毯上、意识近乎模糊的容嬷嬷身后。
“七丫头!你要做什么?!休得胡来!”张氏反应过来,厉声呵斥!她以为林微又要搞什么“邪术”!
林微根本无暇理会!时间就是生命!
她双腿分开,呈弓步,从后方环抱住容嬷嬷的腰部!一手握拳,拳眼对准其肚脐上方、胸骨下方的腹部柔软处!另一只手包裹住拳头!
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快速地、向内上方冲击、挤压!
一下!两下!三下!
动作迅猛、专业、甚至带着一种狠厉的力道!完全不符合她平日柔弱的外表,更不符合这个时代对“淑女”的一切定义!
那姿势,在古人看来,简直粗鲁、野蛮、骇人听闻!
“天哪!她在干什么?!”
“快拉住她!她要害死容嬷嬷!”
“疯了!真是疯了!”
林萱吓得尖叫起来!
张氏气得浑身发抖,连声命令婆子:“快!快把这个疯丫头拖开!”
永宁侯林擎也是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上前阻止!这举动太超出他的认知了!
然而,就在两个粗使婆子即将扑上来抓住林微的瞬间——
“咳!呕——!”
一声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猛地从容嬷嬷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紧接着,一小块沾着涎液、未曾嚼碎的核桃酥混合着食物残渣,从她口中喷射而出,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嗬……嗬……”堵塞物一出,空气瞬间涌入肺部!容嬷嬷如同濒死的鱼重新回到水中,开始大口大口、贪婪而痛苦地呼吸!虽然脸色依旧紫涨,咳嗽不止,眼泪鼻涕齐流,狼狈不堪,但那致命的窒息感明显消失了!生命的气息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整个花厅,瞬间陷入了一种极致的、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僵住了,包括那两个正要动手的婆子,包括厉声呵斥的张氏,包括准备阻止的林擎,包括尖叫的林萱……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难以置信的一幕。
看……看着那个刚刚还奄奄一息、眼看就要不行了的老嬷嬷,正在剧烈地咳嗽、喘息……
看着那个被她们视为疯子、妖孽的庶女,缓缓松开了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微微喘息着,冷静地观察着老嬷嬷的状况……
看着地上那块“罪魁祸首”的核桃酥……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落针可闻。
只有容嬷嬷劫后余生、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和咳嗽声,在寂静的花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微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她无视了周围那些石化般的目光,蹲下身,手法熟练地轻轻拍打着容嬷嬷的背部,帮助她顺气,声音平静道:“嬷嬷放心,异物已出,缓过气来便无大碍了。慢慢呼吸,不要急。”
她的动作自然,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莫名信服的力量。
容嬷嬷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艰难地点头,看向林微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劫后余生的惊恐。
这时,被紧急唤来的府医终于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挤进人群,看到正在咳嗽但显然已经恢复呼吸的容嬷嬷,又看到地上吐出的异物,再听听周围人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描述,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这……”他行医多年,自然知道如此严重的噎食有多凶险,九成九是救不回来的!“敢问……敢问是哪位……用了何种仙法?竟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到了缓缓站起身的林微身上。
目光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茫然、探究、以及深深的难以置信!
林微拍了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面对无数道灼热的视线,她微微垂下眼睫,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后怕,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微弱,轻声道:“并非仙法……只是……只是妹妹以前在庄子上……见乡下老人用过此等土法,情急之下,冒险一试……侥幸,侥幸奏效罢了。惊扰各位,妹妹罪该万死。”
她再次将一切推给了“乡下土法”,姿态放得极低,将一场惊世骇俗的急救,轻描淡写地归结为“侥幸”。
然而,这一次,再无人敢轻视这“土法”,也再无人能用“荒谬”、“胡闹”来评价她。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从鬼门关硬生生拉回来的铁一般的事实!
府医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土法?竟是土法?神乎其技!简直是神乎其技啊!老夫行医半生,今日方知民间竟有如此救命奇术!七小姐……七小姐真乃……”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形容。
永宁侯林擎目光深邃地看着林微,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审视、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重新评估。这个女儿,一次又一次地颠覆他的认知。
张氏和林萱彻底哑火了,脸色青白交错,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她们处心积虑想要打压的人,转眼间竟成了救人性命的“功臣”?这巨大的反差和讽刺,让她们几乎呕出血来!
那位被救的容嬷嬷,气息终于稍稍平稳了些,在丫鬟的搀扶下,挣扎着便要向林微行礼,老泪纵横:“老奴……老奴多谢七小姐救命之恩!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林微连忙侧身避开,虚扶道:“嬷嬷使不得!折煞妹妹了!您快快歇着,让府医好好瞧瞧。”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微妙。众人看向林微的眼神,已然彻底不同。
“人情,到手。” 林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赌赢了第一步。但她也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花厅内的死寂被容嬷嬷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压抑的啜泣声打破。那声音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重获新生的无尽庆幸。
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那个缓缓站起身、脸色略显苍白、额角沁着细汗的瘦弱少女身上。震惊、茫然、探究、难以置信……种种复杂情绪在每一张脸上交织。
府医率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替容嬷嬷仔细检查脉象、观其气色,片刻后,长长舒了口气,对着永宁侯林擎和众人拱手道:“侯爷,各位夫人放心,容嬷嬷确已无性命之忧!喉中异物已除,气息渐平,只是惊惧过度,喉部略有损伤,需好生静养调理几日便可。”
他说完,又忍不住转向林微,眼中充满了惊叹与求知欲:“七小姐,恕老夫冒昧,您方才所用之法,真乃神技!不知……不知是何种原理?那手法……”他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下那个环抱挤压的动作,显然极为好奇。
林微微微后退半步,垂下眼睫,依旧是那套说辞,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与后怕:“老先生谬赞了。此法……妹妹也是幼时在庄子上,见一位走方郎中用此法救过一个噎食的孩童,依样画葫芦记下罢了。当时情急,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万万没想到竟真能奏效……实在是侥幸,万万不敢称什么神技。”她巧妙地将“乡下土法”升级为“走方郎中之法”,听起来稍微“靠谱”了一点点,但依旧将其归于“偶然”和“冒险”。
府医闻言,虽有些将信将疑(走方郎中有这等奇术?),但也不好再追问,只是捻须感叹:“民间多奇人,此言不虚!此法若能量传,不知能救回多少性命!七小姐今日功德无量!”这话是由衷的赞叹。
“功德无量”四个字,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张氏和林萱的脸上。她们处心积虑想打压的人,转眼间竟得了“功德无量”的评价!
张氏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不至扭曲。她干巴巴地开口,试图将功劳模糊化,并将焦点引回“规矩”上:“微儿也是误打误撞,运气好罢了。容嬷嬷无事便好。只是……你这孩子,行事也太过莽撞!那般……那般粗鲁的动作,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下次万不可如此了!”言语间,仍在指责林微“粗鲁”、“莽撞”。
永宁侯林擎却缓缓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危急关头,果决施救,何错之有?若非微儿当机立断,此刻已是另一番光景。”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看向林微的目光,审视中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你……很好。”
简短的三个字,却重逾千斤!这是林擎第一次正面肯定这个几乎被他遗忘的庶女!
张氏和林萱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仿佛吞了苍蝇一般。
林微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恭顺:“父亲谬赞,女儿不敢当。只是……不能见死不救罢了。”
这时,缓过气来的容嬷嬷在丫鬟的搀扶下,挣扎着非要给林微行大礼。她老泪纵横,声音嘶哑却充满感激:“七小姐!老奴这条贱命是您救回来的!大恩大德,老奴没齿难忘!日后但有所需,老奴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当报答!”她这话说得极其郑重,绝非寻常客套。
周围几位与容嬷嬷相熟或有交情的夫人也纷纷开口:“容嬷嬷言重了,但确是七小姐救了您一命。”“七小姐心善果敢,真真令人敬佩。”
林微连忙侧身避开,上前虚扶住她:“嬷嬷万万不可!您快快请起!折煞妹妹了!任谁在场,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您身体虚弱,还需好生休息。”她的态度不卑不亢,既受了这份感激,又显得并不挟恩图报,姿态从容得体。
经过这一番折腾,宴席自然是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林擎吩咐道:“来人,送容嬷嬷去厢房好生歇息,请府医仔细调理。今日宴席便到此吧,惊扰各位了。”他向宾客们致歉。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又说了些安慰容嬷嬷和称赞林微的话,便陆续告辞。只是每个人离开前,都会意味深长地再看林微一眼。今日永宁侯府这位七小姐,给她们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太颠覆了!
待人散尽,花厅内只剩下林家人和几个心腹下人。
张氏强压着怒火,对林微冷声道:“你也回去歇着吧。今日之事,虽是无心插柳,但往后行事,还需谨言慎行,莫要再如此冒失!”
林微恭敬应道:“是,女儿谨遵母亲教诲。”她懒得与张氏做口舌之争,目的已达到。
林萱在一旁,嫉恨得眼睛都快喷出火来,死死瞪着林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所有的刁难和嘲讽,在“救命之恩”这个沉重的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和心胸狭隘。
林微懒得多看她们一眼,向林擎行了一礼,便带着依旧处于震惊恍惚状态的春桃,转身离开了花厅。
回到那偏僻冷清的小院,关上房门,春桃才猛地喘过一口气,拍着胸口,激动得语无伦次:“小姐!小姐!您太厉害了!您救了容嬷嬷!侯爷夸您了!那么多夫人都夸您!张嬷嬷和林萱的脸都气绿了!哈哈哈哈!”小丫头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林微却没有太多喜悦之色,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冷静道:“福兮祸所伏。今日出了风头,张氏和林萱只会更恨我,往后需更加小心。”
春桃一愣,兴奋劲冷却了些,担忧道:“那……那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微目光沉静,“但今日,也并非全无收获。至少,父亲那里留下了印象,那位容嬷嬷……或许是一条值得经营的线。”
她回想起容嬷嬷那非同一般的感激态度以及周围夫人对其的客气,若有所思:“春桃,想办法打听一下,这位容嬷嬷到底是什么来历?她似乎不只是普通仆役。”
“是!小姐!”春桃现在对小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干劲十足。
正如林微所料,接下来的几日,侯府内的氛围变得更加微妙。
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除了以往的轻视和恐惧,又多了一丝敬畏和好奇。“七小姐会邪术”的流言渐渐变成了“七小姐会神奇的救命术”。虽然依旧觉得她古怪,但那种“古怪”里,掺杂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分量。
张氏和林萱果然消停了几日,但那种沉寂,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们看林微的眼神,越发冰寒刺骨。
永宁侯林擎倒是破天荒地派人送来了一些普通的伤药和补品,说是给她“压惊”,虽不算丰厚,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这个女儿,在他心里不再是完全的透明人了。
最大的收获,来自三天后的一个傍晚。
春桃偷偷摸摸地溜进院子,怀里揣着一个小包袱,脸上带着兴奋和紧张:“小姐!小姐!打听清楚了!那位容嬷嬷,果然不简单!”
林微精神一振:“说。”
“容嬷嬷是已故端敬皇后的陪嫁丫鬟,后来被赐给了现在的淑妃娘娘,是淑妃娘娘极为信任的心腹老人!如今在宫中荣养,但因淑妃娘娘恩典,时常能出宫走动,探望旧友。那日来府里,似是来探望一位早年相识的、如今在侯府荣养的老姐妹!淑妃娘娘!小姐,那可是三皇子的生母啊!”春桃压低声音,激动得脸颊通红。
林微眼中精光一闪!“果然!” 一条大鱼!端敬皇后(先帝元后)的陪嫁,现任淑妃的心腹,三皇子(虽非嫡但颇受皇帝喜爱)的潜在影响力者!这份人情,比想象中还要有价值!
“还有还有,”春桃继续道,“刚才奴婢回来时,遇到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塞给奴婢这个包袱,说是容嬷嬷吩咐送来的谢礼,再三叮嘱要亲手交给您,还说……大恩不言谢,嬷嬷记在心里了。”
林微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保养良好的书籍(一本医药杂论,一本前朝游记,一本花卉图谱),一套品质中上、适合少女使用的文房四宝,以及一小盒宫中御制、对外伤和安神有奇效的香膏。
礼物不算特别贵重,却极其用心,完全避开了可能引来是非的钱财,显得低调而体贴,更重要的是,投其所好——似乎打听过她“喜爱看书”、“需要静养”。
“聪明人。” 林微暗赞。这位容嬷嬷,是个知恩图报且懂得如何报的人。
“小姐,容嬷嬷这是……”春桃眼睛亮晶晶的。
“一份善缘。”林微轻轻抚过那些书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或许……是我们走出这困局的第一缕东风。”
她望向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目光悠远。
“无心插柳柳成荫。特工的急救课,没白上。”
“下一个目标:将这份‘善缘’,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