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川那“清净日子到头了”的预感,在离玖儿正式入住隔壁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为了血淋淋的现实。
接下来的日子,用“鸡飞狗跳”来形容,都显得过于温和。
第一日,厨房惊魂。
离玖儿不知从哪里听闻“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多半是跟某些八卦女弟子学的),雄心勃勃地决定为“盟友”陆景川展示一下她除了吃以外的“贤惠”。她溜进了陆景川小院的专属厨房——那里存放着他各种心爱的厨具和珍稀调料。
结果可想而知。一个习惯了用利爪和力量撕扯生肉的狼族公主,如何能理解人族烹饪对火候和力量的精细控制?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冲天的黑烟从厨房窗口喷涌而出!正在院内研究符箓的陆景川吓得一个激灵,冲进去一看,只见离玖儿顶着一张被熏得乌黑的小脸,银发上沾着面粉和不明酱汁,手足无措地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她面前那口由百炼精铁打造的炒锅,锅底赫然被她的蛮力戳穿了一个大洞,灶台塌了半边,各种调料瓶罐碎了一地,混合成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焦糊味的诡异气息。
“我…我就是想给你做个烤灵鹿腿…” 离玖儿看着脸色铁青的陆景川,委屈地扁了扁嘴,那对沾了灰的狼耳耷拉着,“谁知道你们人族的锅这么不结实…”
陆景川看着自己珍藏的、从某个上古修士洞府里淘换来的“永不粘锅”(现在看来广告都是骗人的),心都在滴血。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盟友,这是盟友……
第二日,月夜狼影。
是夜,月华如水。离玖儿觉得在狭小的房间里打坐憋得慌,便溜到陆景川小院后方一处较为开阔的草坪上,现出银色巨狼的原形,舒服地趴着,一边吸收月华修炼,一边……打盹。
她那庞大的狼躯、油光水亮的银色毛发,以及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光的金色竖瞳,对于几个深夜结伴去灵泉沐浴归来的女弟子而言,冲击力不亚于见了鬼!
“妖……妖怪啊!!”
“救命!有狼妖潜入宗门了!”
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几个女弟子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跑了,据说当晚就有两人发了高烧,噩梦连连。
第二天,执法殿就派人来“委婉”地提醒陆景川,请注意“家属”的日常行为规范,尽量不要在公共场合现出原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离玖儿得知后,还很不服气:“晒月亮怎么了?我们狼族都这样!是她们胆子太小!”
第三日,肉干风波。
陆景川好不容易抽空,用新到的食材精心烤制了一炉限量版“烈焰椒香肉干”,香气霸道,口感绝佳。他刚准备享用,离玖儿就像闻着腥味的猫(狼)一样窜了进来,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最大、肉质最完美的那一块。
恰在此时,林凡因为宗门事务来找陆景川(名义上),一进门就看到离玖儿正叼着那块本该属于他的(他自以为)肉干,吃得津津有味,狼尾巴还得意地晃着。
也不知是出于对妖族本能的不信任,还是单纯因为没吃到想吃的肉干,林凡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剑气隐而不发。离玖儿感受到敌意,立刻龇牙,金色的竖瞳充满威胁地瞪了回去,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从眼神对峙升级为全武行。陆景川夹在中间,头大如斗,好不容易才用“下次专门给你做一炉”、“这是盟友要团结”等理由将两人劝住(或者说,用更多的肉干暂时堵住了离玖儿的嘴,并用宗门规矩暂时压制了林凡动手的冲动)。
类似的事件层出不穷。今天扯坏了谁家的防御阵旗(好奇),明天又和某位长老的灵鹤打了起来(因为觉得对方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陆景川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全职保姆,每天疲于奔命地给这位小祖宗“擦屁股”,身心俱疲,连研究新菜式和偷偷躺平的时间都被压缩到了极致。
“我说公主殿下,” 在又一次替她赔偿了损坏的公物后,陆景川终于忍不住,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抱怨,“您老人家能稍微消停点吗?我这小院,还有我这小心脏,都快承受不住了!”
离玖儿正抱着一盆陆景川特制的、用于“赔罪”的灵果沙冰,吃得欢快,闻言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果酱,金色的竖瞳里满是真诚的困惑:“我很消停啊?我在努力适应你们人族的生活嘛!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很热闹,很有生气吗?比我们族里那些死气沉沉的老古板好玩多了!”
陆景川:“……” 他看着离玖儿那“我是不是很棒快夸我”的表情,只觉得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热闹?生气?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摸鱼修仙啊!
然而,更麻烦的事情,如同隐藏在糖衣下的毒药,开始悄然发酵。
不知从何处起,关于他身负“特殊体质”的流言,如同长了翅膀般在宗门内悄然传播开来。虽然“混沌体”的具体名目未被点破,但“身怀异禀”、“血脉非凡”之类的词汇,已经足够引人遐想。
先是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开始以各种名义召见他。
传功长老抚着长须,语气和蔼得令人发毛:“景川啊,最近修炼可还顺利?身体……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比如灵力运转特别顺畅,或者对某些属性的灵气感应特别敏锐?”
炼器堂的主事长老则拿着几块稀有矿石在他面前晃悠:“陆师侄,我看你神识敏锐,于细微处颇有见地,有没有兴趣来我炼器堂深造?特殊体质,配合炼器之道,或许能走出前所未有的路子啊!”
甚至连一向严肃的执法长老,也破天荒地关心起他的“心理健康”:“若有任何不适,或感到有人窥探,定要及时禀报。宗门会为你提供必要的……保护与指导。”
这些旁敲侧击,让陆景川背后冷汗涔涔。他知道,混沌体的秘密,恐怕已经泄露了!只是不知泄露到了何种程度,又被多少人知晓。
紧接着,是来自同门弟子们更加“热情”的骚扰。
“陆师兄!小弟近日修炼《庚金诀》遇到瓶颈,久闻师兄见识广博,能否指点一二?” 一个满脸堆笑的弟子凑上来,说着就想伸手来拍陆景川的肩膀,实则指尖隐有灵光闪烁,分明是想接触感知。
“陆师兄!这是我家乡特产的‘静心玉佩’,据说能宁神静气,送给你!”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弟子红着脸递上一枚玉佩,陆景川神识一扫,就发现玉佩内部铭刻着极其隐蔽的探测符文。
更离谱的是,有个胆大的师妹,竟然假装摔倒,直接往他怀里扑,小手“不小心”就按在了他的胸口上,嘴里还喊着:“师兄救我!”
陆景川不堪其扰,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掉进了蚂蚁窝的糖,四面八方都是想要来舔一口的“热情”。他终于在某次被七八个人同时围住,各种借口想要“肢体接触”时,彻底爆发了!
“够了!!!” 他猛地推开众人,灵力微吐,将靠得最近的几人震开几步,脸色铁青地怒吼道,“我不是唐僧肉!摸一下不会长生不老!都给我滚远点!!”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随即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唐……唐僧肉是什么?”
“是一种吃了能长生不老的灵药吗?”
“没听说过啊……”
陆景川:“……”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跟这帮修仙土着根本解释不清。他无力地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反正意思就是!我没什么特别的!都别来烦我!”
自此之后,陆景川开始了他的“闭关潜修”生涯——实则就是整天躲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研究如何收敛气息、屏蔽那该死的混沌体对外界的无形吸引力的法门。他甚至尝试着炼制了几种能够干扰探测的阵盘和符箓,在自己的小院周围布下。
但离玖儿,永远是那个能突破他所有防御的“bug”。
“陆景川!陪我练功!我感觉我的狼啸功快要突破了!”
“陆景川!快教我怎么做那个会拉丝的灵蜜!我保证这次不炸厨房!”
“陆景川!林凡那个冰块脸又用眼神杀我!你快去说说他!”
陆景川无数次在心中呐喊,恨不得立刻找个传送阵把这小祖宗打包塞回北地雪原。
这天,他正对着一卷古老敛息术抓耳挠腮,试图结合现代知识(主要是关于磁场和波的理论)进行魔改,房门“砰”地一声被人猛地撞开!
离玖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俏脸上带着罕见的焦急,那对银色狼耳因为紧张而竖得笔直,快速抖动着。
“陆景川!大事不好了!”
陆景川头都懒得抬,有气无力地应道:“怎么?厨房又炸了?这次赔多少钱?直接去找财务长老登记,从我份例里扣。”
“不是厨房!” 离玖儿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陆景川龇牙咧嘴,“是皇室!皇室来人了!已经到了主峰大殿,指名道姓……说要见你!”
陆景川手中的玉简“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他缓缓抬起头,心中的那根弦,骤然绷紧到了极致。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