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边的野菊开得正盛,黄灿灿的花盘迎着日头,把半条渠岸都染得热闹。墨柒蹲在花丛边,小心翼翼地将最后几株菊苗扶正,指尖沾着的泥点蹭在花瓣上,倒像是给花儿添了几颗星星。
“慢着点,别把苗根踩断了。”林深提着水壶走过来,壶嘴斜斜一倾,清水顺着花根漫进土里,滋啦一声就渗了进去。他看墨柒额角渗着汗,从兜里摸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歇会儿吧,这几畦苗够你忙一上午了。”
墨柒接过帕子擦了擦汗,抬头时正见陈默扛着捆芦苇杆从渠对岸走过来,脚步踏在水洼里,溅起一串泥花。“林队,周师傅让把这些杆子搭在渠边,说是能挡挡水边的风,护着新栽的菊苗。”他把芦苇杆往地上一放,喘着气道,“你们是没见,刚才路过仓库,老周师傅正跟新来的小徒弟讲渠水怎么辨清浊呢,那劲头,比年轻时还足。”
“老人家心里亮堂,”林深接过芦苇杆,用绳子在渠边的木桩上缠紧,“他总说,渠水就是面镜子,清不清亮,照得见人心。”
墨柒忽然指着不远处的水湾,那里漂着片荷叶,叶面上落着只红蜻蜓,翅膀在阳光下闪着虹彩。“你看,”她轻声道,“前阵子还满是浮萍的水湾,这才几日,就清亮得能照见蜻蜓的影子了。”
林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噙着笑:“可不是么。当初清理淤泥的时候,谁能想到这渠水能这么快活过来?”他顿了顿,看向墨柒,“你爷爷要是看见现在的光景,不定多高兴。”
提到爷爷,墨柒的眼圈微微发热。她伸手从怀里摸出那枚锈迹斑斑的“护河”徽章,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这几日总觉得爷爷就在身边,看着她栽花、护苗,看着这渠水一天天清亮起来,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定是眯成了两道弯。
“对了,”陈默忽然拍了下手,“刚才去取工具,见后厨炖了绿豆汤,周师傅说天热,让大家都去喝两碗解解暑。”
墨柒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忽然觉得浑身轻快。渠水潺潺地流,野菊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钻进鼻腔,远处传来周师傅的吆喝声,还有不知谁哼起的小调,漫过渠岸,落在飘着荷叶的水湾里,荡开一圈圈细微波纹。
她低头看了看脚上沾着泥的布鞋,又抬头望了望远处湛蓝的天,忽然明白爷爷当年为何总说“守着渠水,心里就踏实”。这踏实,不是凭空来的,是一锹一锹清淤清出来的,是一苗一苗栽出来的,是一辈一辈人守出来的。
“走,喝绿豆汤去。”墨柒掂了掂手里的小铲子,率先往厨房的方向走。阳光落在她背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正好覆在刚栽好的菊苗上,像给嫩生生的小苗,添了层温柔的庇护。
林深和陈默相视一笑,快步跟了上去。渠边的风掠过野菊丛,带起一阵细碎的花香,像是在为这踏实的日子,轻轻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