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入体的瞬间，林渊五脏六腑像是被铁钳绞紧。他张口喷出一口暗红，膝盖一软，跪在密室门前的石阶上。
乌云未散，峰顶灵气仍在翻涌，螺旋状气流盘旋不息。守山弟子纷纷抬头，脚步慌乱。一道身影踏空而来，长袍猎猎，神识如刀扫过全场。
执法长老落在十步之外，袖袍一挥，压下紊乱气流。他目光落在林渊身上，眉头紧锁：“此等异象，非寻常炼丹可致。你一个外门丹徒，竟敢私试禁方？”
林渊撑着地面，指尖发抖。他喉咙滚动，声音沙哑：“咳……长老……我……我只是想试试新丹药……没想到会这样……”
他故意让身体晃动，又咳出半口血沫。这血是真的——噬魔破境丹的狂暴药力正在经脉中冲撞，但他把反噬说成失控，把阵法共鸣说成药材相冲。
长老盯着他看了几息。林渊低着头，肩背微颤，像是一根随时会断的枯枝。
“你说是丹药引发？”长老冷声问。
“是……”林渊喘息，“此丹名为‘引灵归元散’，本欲助人调息……未曾想药材相冲……引发天地共鸣……累及宗门……请长老责罚！”
他说得诚恳，语气里全是后怕。没有否认异象，也不狡辩理由，直接认错，把事态定性为“意外”。
长老眼神微动。他知道林渊曾献出“阵纹引灵丹”，帮三十名弟子突破瓶颈。那一次，他也来查过异动，结果只看到一群弟子在崖台布阵，毫无问题。
眼前这人气息紊乱，经脉淤塞，确实是受了反噬。若真有鬼祟，不会让自己伤成这样。
“罢了。”长老语气稍缓，“念你无心之过，且此前尚有贡献，此次不予深究。”
林渊立刻叩首，额头贴地：“多谢长老宽宏！弟子知错，今后绝不再私自妄为！”
动作干脆，态度谦卑。没有争辩，没有怨言，甚至连抬眼都不敢。
长老看着他伏地的身影，终于点头：“下次若有疑难，可来执事殿申报，莫要私自妄为。”
话落，转身离去。
林渊仍跪着，直到长老身影彻底消失于云层之中，才缓缓抬头。
眼中怯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清明。他抹去嘴角血迹，迅速起身，将残页虚影收拢，玉瓶碎片塞入袖中。
现场痕迹全部清理干净。石阶上的血渍用灰土盖住，空气中残留的药味也被一阵疾风吹散。
他站在原地，呼吸平稳，体内药力仍在翻腾，但已能控制。刚才那一跪，既是伪装，也是借势——借药力冲击之机，顺势倒下，合情合理。
若他强撑站立，反而可疑。
若他辩解说是正常试验，更惹怀疑。
唯有示弱，才能过关。
执法长老讲理，也惜才。只要你不挑战规则，他愿意给一点空间。林渊正是看准这一点，才敢赌这一把。
现在，赌赢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沾着血和灰，指节因用力过度微微发白。
刚才吸入的血雾并未消散，而是沉入肺腑，与母源道韵丹的气息隐隐呼应。他知道，这股力量还在体内，只是被暂时压制。
残页也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的震动从未发生。
但林渊清楚，事情没那么简单。长老虽走，不代表没人再查。今日异象太过惊人，不可能无人关注。
他必须尽快离开。
正要迈步，忽然察觉脚下石板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原本平整的青石裂开一道细缝，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撑开。
他蹲下身，指尖轻触裂缝。一股极细微的热流顺着指腹窜上来，像是有东西在下面跳动。
这不是自然裂痕。
是阵法余波渗透地底，引发了地脉共鸣。
林渊瞳孔微缩。他立刻取出一张空白符纸贴在裂缝上，符纸瞬间变黑，边缘卷曲。这是高温灼烧的痕迹。
地下温度正在上升。
他站起身，快速环顾四周。密室门窗紧闭，但墙角的尘土有轻微滑落迹象。头顶岩壁出现蛛网状裂纹，最宽处已有半指。
整个山体都在承受压力。
刚才的阵法闭环虽然只持续七息，但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超预期。天地异象是表，地脉震荡是里。若不处理，整座峰顶都可能塌陷。
可他不能暴露自己能操控这种力量。
也不能让别人发现这里有问题。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把灰白色粉末。这是固元粉，原本用来炼丹，现在却被他撒在裂缝周围。
粉末遇热即化，迅速凝结成一层硬壳，暂时封住裂口。他又取出三枚铜钉，打入石缝深处，钉头刻着简单的镇压符文。
这是拖延之法，撑不了太久。
但足够他脱身。
做完这些，他退后两步，确认表面看不出异常，才转身朝山下走去。
刚走不到十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林渊没有回头，脚步也没停。他走得不快，也不慢，像个刚经历反噬、勉强支撑的普通丹徒。
可就在他转过山道拐角时，左手突然一抖。
一枚铜钉从袖中滑出，钉尖朝上，被他紧紧攥住。
刚才那一声闷响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地脉震动只会越来越强，执法长老迟早会察觉不对。
他必须赶在下一波异动爆发前，让所有人都相信——这场事故，已经结束了。
否则，他今天所做的一切伪装，都将白费。
他加快脚步，穿过外门药园，绕过巡逻弟子的视线死角，直奔自己居所。
推开房门，反手落锁。屋内陈设简陋，一张床，一张桌，角落堆着几个空药罐。
他走到桌前，从最底层抽屉取出一本破旧账册。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展开一看，是北荒遗迹的路线图。坐标位置正是刚才残页传入识海的信息。
他盯着地图看了两秒，合上账册，重新藏好。
现在不能去。
长老还在观察。
全宗都在警惕。
他必须等，等到风平浪静，等到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次失败的炼丹试验。
等到他们忘了今晚发生过什么。
他坐在床边，闭目调息。体内的药力依旧躁动，但他强行压住，不让一丝气息外泄。
外面天色渐亮，晨钟响起。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睁开眼，目光平静。
然后伸手摸向胸口内袋。那里贴身藏着一片残页，此刻正微微发烫。
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没有拿出来，只是轻轻按了一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停在门口。
敲门声响起。
三短一长。
林渊起身开门。
一名执事殿弟子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块青玉令牌。
“执法长老命我送来。”那人递出令牌，“准你三日内进出藏经阁三层，查阅丹方典籍。”
林渊接过令牌，低头道谢。
对方转身离去。
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计划反转成功。
他不仅没被惩罚，反而得到了进入藏经阁的许可。
长老的态度，已经从怀疑转为默许。
他知道，这是机会。
也是陷阱。
因为真正的危险，从来不在明处。
而在那些看似宽容的背后。
他走到桌前，将青玉令牌放在账册旁边。
手指轻轻划过令牌边缘。
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支炭笔，在墙壁上画了一道竖线。
第一道。
标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