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琴雪仔细收拾着行装,墨倾倾却避开众人,独自出去寻找小云子。她在附近转了半天,竟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天色愈发沉了下来,诡谲的冷风挟着远处似有若无的呜咽声扑面而来,令人脊背生寒。她只好转身折返。
回到营帐时,琴雪早已在帐门外焦急地来回踱步。一见主子唇间呵出白气,双颊冻得通红,她急忙转身进帐,取来一件雪白的狐毛披肩,小心翼翼为墨倾倾披上。
进入温暖的内帐,琴雪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却仍忍不住絮絮叮咛:“公主,您万金之躯若稍有闪失,奴婢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下回出门,好歹让奴婢跟着伺候,万万不能再这般独自冒险了。”
墨倾倾拢了拢披肩,口中凉意未散:“不过是想透口气,不愿有人跟着罢了。”见她无意多言,琴雪自知失言,便不再作声。
“公主喝盏热茶,驱驱寒气罢。”琴雪奉上茶盏。
墨倾倾接过茶,将鼻尖贴近杯缘,轻轻一嗅。温润的茶气入鼻,让她通体舒服。对主子这般不拘小节的动作,琴雪近来已见怪不怪。
今夜营帐格外寂静。连日车马劳顿,人困马乏,几位皇子早已沉入梦乡。明日围猎在即,今夜自当养精蓄锐。
琴雪的身影仍在帐中忙碌不休。此番随行宫女寥寥,诸事繁杂,难免格外操劳。主子们出行是享乐,同人不同命。她悄悄瞥了一眼墨倾倾——那人正闲坐椅中,怀揣暖炉,对满案几精致点心怔怔出神,心底不由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艳羡。
可她哪里知道他人隐衷?愁绪不曾写在脸上,看似安然的墨倾倾,此刻亦是心绪难平。小云子的身影盘踞心头,担忧与怨怼交织,再精致的点心也失了滋味。各人的苦楚各人担,无从言说。
这一夜,她睡得极沉,做了个绵长而迷离的梦。梦中,小云子翩然而至,带来许多她爱吃的点心。知她生气,他竟破天荒讲起笑话,自己也笑得开怀,与平日的沉静判若两人。可一转瞬,他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墨倾倾急得如无头苍蝇般四处寻觅,却怎么也找不到。惊醒时,额角已渗出细密冷汗。
她在榻上怔怔坐了半晌,方起身梳洗。待她收拾妥当,营中早已空了大半——众人皆已策马入了猎场。
猎场那边,布防森严,外围有重兵层层把守。
几位皇子皆卯足了劲,欲在皇帝面前一展身手。今年彩头尤重,乃是一柄御赐金弓。
独孤云澈随众皇子策马深入密林。他手持弓箭,看似在搜寻猎物,心思却全然不在此处。
行至山林深处,忽觉身后有人尾随。他不动声色,依旧扮演着积极狩猎的角色。
一只罕见的白狍跃入视野——那是诱饵,他心知肚明。
北临皇帝的心思,他自然清楚。狩猎中出点“意外”,再正常不过。
他瞥见前方地面泥土颜色有异,树木形态也颇为特殊,
明知是陷阱,他却毫不犹豫,策马直冲!一心只想射杀那白狍。
一切皆如所料。刚冲出数步,马蹄便被暗伏的绳索缠住!骏马嘶鸣着将他狠狠甩向前方!坠落刹那,那些尖锐的枝桠正如利刃般在前方等候,只待他落地时给予致命一击。
就在他将要撞上那些危险树杈的瞬间,他猛一发力,凌空扭转去势,恰好完美避开。
见他未被刺死,只跌落一旁空地,暗中之人心有不甘,骤然现身,意欲从后将他击昏,再抛向那些尖利树枝,制造坠马后被刺死的假象。
但独孤云澈岂会给他们可乘之机?几人甫一现身,便被他袖中暗器所伤,当场毙命。
想到北临皇帝终究还是对他下了死手,独孤云澈心底最后一丝犹疑彻底熄灭。既然对方不仁,就休怪他不义!
迅速处理完现场痕迹,独孤云澈换上一身侍卫服饰,易容成小云子的模样,神色自若地混入巡守队伍,堂而皇之地在围猎场内穿行起来。
太阳已爬至半空,万道金芒斜射地面,驱散了湿气。勤劳的动物们早已开始觅食,开启这寻常的一天。
围猎场内,皇上携皇子与大臣们已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收获却寥寥无几,只有几只山鸡、野兔之类。有人甚至一无所获,急得脑门沁汗。
笼罩地面的雾气渐渐散去,一阵西北风扫过,树叶如雪片般簌簌飘落。空气中,弥漫着枯草特有的、略带清苦的异香。
墨倾倾身着火红骑马装,衬着她肤色更加白皙,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更加美艳,高耸的发髻后系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下面还垂有两根长长的飘带,正迎风飞舞,她今日特意打扮一番,为的就是配的上周身镶满珍珠的红衣。
她骑在一匹老马背上一颠一颠地走进围场。
皇帝唯恐她涉险,特命人在猎场外围安全处搭起一座凉棚,供她休憩观猎,并严令侍卫不得让她单独深入猎场。她只需在此安安稳稳看看热闹便好,至于那纵马驰骋、张弓射猎之事,自与她这金枝玉叶的公主毫不相干。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骑马出来。从前在草原实习时,曾由一位牧民带着骑过。原主马术精湛是众人皆知的,她绝不能在此露出破绽,只得豁出去了。
她脸上虽竭力维持着平静祥和,手心却已湿透,缰绳被攥得死紧,只要马头一低,她就紧张的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到达目的地,墨倾倾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侍卫。她搓掉手心的汗,抬眼四顾,诗情画意的秋色扑面而来,令她迫不及待想融入这美景。
琴雪紧随其后,一群侍卫手握弓箭也迅速跟上,护卫她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