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走出宿舍楼时，天已经黑了。她刚把社徽放进抽屉，手机就响了。
是张悦打来的。
她站在路灯下接通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笑声，很轻，像是怕吵到谁。
“我恋爱了。”张悦说。
林小雨没说话，手指捏着手机边缘。
“他看了我所有的日记。”张悦声音低了些，“然后对我说，‘我懂你’。”
风从旁边吹过，林小雨抬手扶了下耳边的碎发。她想起高中那会儿，张悦总在本子上写东西，写完就锁进抽屉。有次她不小心看见一页，上面全是重复的字——“没人知道”“没人知道”“没人知道”。
后来张悦发现她看到了，整整三天没跟她说话。
现在有人看了那些字，还说了“我懂你”。
林小雨喉咙动了一下。“那你……开心吗？”
“嗯。”张悦停顿一秒，“比我想的还要安心。”
电话挂得很快。张悦说室友要熄灯，明天还有课。林小雨站在原地，把手机贴在耳边又听了会儿忙音，才放进口袋。
她走回宿舍，门关上后第一件事就是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有个信封，边角磨得有点发白。她拿出来，打开，抽出一张照片。
是高三毕业那天拍的。三个人站在教学楼前，阳光照在脸上。张悦在中间，林小雨和陈昊站在两边。张悦笑得很浅，但眼睛亮着。林小雨记得那天她穿了新买的裙子，说不想再穿校服了。
她用拇指擦了下照片表面，放回信封，又塞进抽屉深处。
第二天中午，她在食堂吃饭时打开了购票软件。周末有趟车，七点发车，不到十点到站。她选了靠窗的位置，付款成功后抬头看了看窗外。
树叶被风吹得晃，阳光一跳一跳地洒在地上。
下午社团活动时间，她去了文学社办公室。桌上堆着几份待审稿子，她坐下翻了翻，最后抽出一张写了批注：“结尾可以再收一点情绪，不用解释太多。”
改完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旧海报。那是去年他们办征文比赛时贴的，角落里还有她的名字，印得不太清楚。
她盯着看了两秒，起身把稿子放进文件夹，走了出去。
周五晚上，林小雨背着包进了车站。候车厅人不少，她找了个角落坐下，耳机里放着歌。列车开始检票时，她站起来，跟着人群往前走。
车厢里灯光偏暖，她找到座位坐下，把包放在旁边。火车启动后，窗外的站台慢慢后退，城市灯火一盏接一盏滑过去。
她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光映在脸上。文档是空的，光标一闪一闪。
她敲下标题：《远方的恋爱》。
第一段她写了张悦的声音。不是具体说了什么，而是那种语气，像冬天里突然喝到一口温水的感觉。
第二段她写高中那个锁日记本的女孩。写她怎么在晚自习时偷偷写，写完又怕被人看见，撕掉重写，最后连自己都不记得写了什么。
第三段她写昨天那通电话。写张悦说“他懂我”时，自己站在路灯下的反应。没有激动，没有落泪，只有一种很慢的、沉下去的暖意。
她写道：“有些人用了很久才被人听见。不是因为他们声音小，而是以前从来没有人愿意听。”
写到这里，她停下来喝了口水。窗外是一片漆黑，偶尔闪过几点零星的光。
她继续写：“我不知道他们的故事会走到哪一步。但我希望，那个人能一直记得今天说的话。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他真的看见了她。”
最后一段她没写结局。只说：“如果有一天你也曾把自己藏起来，请相信，这世上一定有人愿意翻开你没寄出的信。”
她检查了一遍，删掉两个多余的词，点击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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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合上电脑，靠在椅背上。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轮轨与铁道连接处发出的规律声响。
她摸了下胸口，那里什么都没有。社徽留在了抽屉里，但她记得它的形状。
火车穿过一条隧道，黑暗瞬间吞没整个车厢。她的脸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看不清。
隧道尽头出现一点光，越来越大。
林小雨睁开眼，看见前方逐渐明亮的夜空。
她把手放进外套口袋，握住了车票。
车票已经被揉得有些皱，边缘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