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上柳梢。
河岸边树木林立,参差的枝叶随风而动。
醉醺醺的刘三儿从赌场出来,东倒西歪的走着,旁边一个俏丽少妇满脸哀怨。
“我一不留神啊,你这个王八蛋又出来鬼混了。”少妇气咻咻的。
刘三儿垂着头说:“什么鬼混,推牌九而已。”
“跟三个女人推牌九?”少妇高声问。
“赌钱分什么男女,只要有钱输就行了嘛。”
“那你赢了输了?”
“输喽。”刘三儿耸耸肩。
“当然输啦。”少妇伸出手指,在刘三儿额头一点,“跟三个狐狸精一块儿推牌九,能赢就怪了。”
“输就输喽,我运气不好嘛。”
“你呀!”少妇恨铁不成钢:“你快让鬼迷住了!”
“有队长在,我怕什么鬼?”
刘三儿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
少妇一跺脚,“不理你了。”快步向前走去。
她走了一会儿,见刘三儿没跟上,转头一看,发现他趴在河沿睡着了。
有心想把他搀回家,可又想起他那气人的模样,抿了抿嘴,一狠心,便扭动腰肢走了。
一片乌云飘来,掩住了半边月亮。
张守正化风而至,身上颇为狼狈,发髻散乱,衣衫褴褛。
乱葬岗那些鬼果然不好相与,一个个都身怀绝技,特别是那两个领头的厉鬼,一个死了三百年,一个死了两百年,都是有道行的。
要不是有坛上香火源源不绝的护持,他恐怕没这么容易跑出来。
在路上的时候,张守正把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
今天玄蛇九窍鞭死活驱使不动,可能不是运气问题。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顾青用了什么手段反制他。
越想,他越觉得有可能。
否则没办法解释。
张守正苦思冥想,决定还是不要莽撞。
他在这附近也认识一些道友,可以请他们帮忙处理这件事。
如此一来,不仅不用冒风险,还能顺便一探顾青虚实。
只是……
张守正目光闪烁。
那几只厉鬼真是可恶,竟然敢这么对我?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正咬牙切齿呢,目光一落,看到了在河沿睡觉的刘三儿,眼睛滴溜一转,计上心来。
张守正并不认识刘三儿,只把他当成一个流浪醉汉,当即手一挥,引来一片雾气,遮住了刘三儿的眼眸。
……
顾青守了半夜,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睁眼,他就直奔乡公所。
敲锣打鼓把人聚齐,各自分配巡逻任务,势要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手。
“刘三儿呢?”顾青皱眉。
“想来昨晚又出去鬼混了。”李大强摇头叹息,“这个点儿,他应该还没起床。”
“这混小子,不管他了。”
顾青拍拍手:“做事。”
“是!”众乡丁啪的立正,然后有序奔赴岗位。
顾青自己,则前往队部大院,打算审问一下张道士。
……
刘三儿早就醒了。
他拎着铲子,来到了乱葬岗,找到了两个带着红绳标记的老坟头,往手上啐了两口唾沫,便挖了起来。
此时旭日东升,烈阳飒飒,厉鬼再厉害也不敢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尸骨被挖出来。
几百年下来,它们的尸体早就只剩骨头。
刘三儿用坛子分别装上,然后往东走去。
昨晚,他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说是一个前朝将军死后被葬在乱葬岗,然而乱葬岗的方位犯煞,导致他们死后不得超生,甚是可怜。
因此特意央求刘三儿,帮他们把尸骨换到镇子东边的正阳位埋下,好让他们顺利投胎转世。
刘三儿醒来的时候,手边就多了一百块大洋。
对方钱付的爽快。
刘三儿也没耽误,一大早就来办这事儿。
来到梦中指明的方位,吭哧吭哧挖了两个坑,把骨灰放进去,然后填平,踩实。
这是梦里的鬼要求的,人家说都死了几百年了,没必要再留个坟头,竖个碑。
万一再招惹到盗墓贼,反倒坏了事。
一百大洋的生意,刘三儿一早上就做完了,可给他牛气坏了。
哼着歌,背着手,乐颠儿的走了。
刘三儿前脚刚走,任婷婷的轿子后脚就到了。
“停。”任婷婷一声。
仆人们放下轿子。
任婷婷撑着伞走下来,看了看方位。
转头问后面跟着的戏班子的班主:“您看这里行吗?”
班主五六十岁的样子,面相随和。
环顾一圈,这里地处正阳位,地形平坦,阳气又盛,在这里搭个戏棚,也能容纳更多观众。
班主十分满意,但还是问身后跟着的一个老人,“二叔公,您看呢?”
二叔公留着山羊胡,是个瘦老头,但目光锐利,精芒烁烁,他取出罗盘,围着这块地左转右转。
戏班子是吃八方的,又经常涂花脸扮小人,很容易惹到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
但那两只厉鬼,却是刘三儿刚埋下的,这大白天的,它们根本不敢露头,因此,二叔公的罗盘也看不出什么。
“嗯,可以了。”
二叔公收起罗盘。
婷婷说:“好,那就这样。”然后吩咐阿保阿胜:“去雇些人帮忙搭戏台。”
……
一眉居。
九叔虽然经常说,文才是看义庄的料子,可真的事到临头,还是舍不得这个儿徒离开自己。
于是,他让武时威暂时管着义庄,自己则依旧带着秋生和文才,打算等闲下来,就带他们去祖庭考核受箓。
等安排好身后事之后,再把他们放出去闯荡。
秋生文才对师父的苦心毫无察觉,仍旧傻不愣登的,听说戏班已经在搭台子了,晚上就要开戏,名角芳姐也会上场。
俩人兴奋无比,拿出多年积蓄,扎了个大大的花牌,打算晚上的时候送给芳姐,到时候指定能大出风头。
恰好九叔拿着一个袖珍小花牌进来找印章,一看徒弟的花牌比自己的大,不由暗想:想把我压下去?
“哎,明天七月十四烧元宝,你们把元宝叠好了再出去看戏。”九叔煞有其事的说着。
秋生一呆大叫:“哇,那一筐要叠到什么时候。”
“你叠是不叠?”九叔拿起印章。
“叠——”秋生苦着脸。
九叔印章盖下,却一下手抖,盖到徒弟的大花牌上:“哎呀。”
文才一呆,“完啦。”
“反正是送给芳姐的嘛。”九叔拿起大花牌,把小花牌塞给他们,边往外走边说:“大的小的无所谓,我是无所谓,当我吃亏好啦。”身影快速消失。
文才垮着脸,手忙脚乱:“我们快点叠,兴许还能赶上。”
秋生却眼睛一转,拍了拍文才:“诶,让它们帮忙。”
两人目光看向灵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