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右脚重重落下,青石上的血阵被踩得四分五裂,血丝飞溅,符纹崩解。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喘息,只是将右手缓缓收回,指尖残留的血迹顺着掌纹滑入袖口,渗进那条褪色的红绸带里。
布条微颤,像是吸饱了某种不该存在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将红绸带缠上右腕,一圈、两圈,勒得极紧。皮肤下的血纹游走之势顿时一滞,仿佛被寒铁锁住的毒蛇。他这才迈步,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压着体内翻涌的灵力节奏,不快,却绝不迟疑。
山路崎岖,但他走得像在阅兵。腰间九个破洞的储物袋轻轻晃动,玉简藏在最深处,贴着一块早已干涸的血渍。那血渍是昨夜断崖之战时溅上的,现在竟隐隐发烫,像是有谁在袋中低语。
他没管。
《九转龙象决》的基础运转法在经脉中缓缓推进,不是为了突破,而是为了梳理——将那些暴走的灵力一点点压回膻中穴,凝成一团不散的火种。他知道,刚才是以痛为引,强行点燃功法第四转,虽破敌成功,但根基未稳,稍有差池,便是灵脉逆冲、功法反噬的下场。
他不能倒在这条回山的路上。
半炷香后,宗门山门的青铜巨柱出现在视野尽头。守山弟子远远望见他孤身归来,衣襟染血,脚步却稳如磐石,吓得差点敲响警钟。林宵只抬了抬左手,露出腕上红绸带的一角,那弟子立刻认出身份,连忙让开通路。
没人敢拦他。
他径直穿过三重殿门,直奔执事堂。
堂内,一名灰袍执事正低头批阅文书,听见脚步声抬头,眉头当即皱成一团:“林宵?你又惹什么事了?身上这血——”
“不是我的。”林宵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在案上。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那块残破玉简,往桌上一放。玉简裂成两半,但中间“天机井启,唯心可入”八字依旧清晰,幽光流转,隐约浮现出一道古老符印。
执事瞳孔一缩,手指猛地按住玉简边缘,灵识探入刹那,脸色骤变。
“这是……天机阁的残印?!”
“不止。”林宵淡淡道,“昨夜我在断崖遭五名通脉境修士伏击,阵法由‘灵力虹吸阵’改良而成,核心纹路与天机井封印同源。他们要夺我体内‘赤心’,称我为‘未完成的容器’。”
执事猛地抬头:“你胡说什么?天机阁早已覆灭千年,怎会——”
“所以你更该上报长老会。”林宵截住他的话,“若真有残党潜伏,目标又是我这‘容器’,那他们下一步,会不会是宗门禁地?毕竟——”他指尖轻点玉简,“唯心可入。”
执事沉默了。
他盯着那八字良久,终于起身:“你先回去,此事我会禀报。”
“我不走。”林宵站着没动,“我刚经历生死之战,体内功法未稳,若敌手还有后手,我怕撑不到下次召集。”
执事眯眼:“你想怎样?”
“借一间静室,闭关三日。”林宵道,“我要彻底稳固第四转。若宗门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我也只能带着线索另寻庇护。”
话说到这份上,执事再蠢也明白——这已不是上报,是施压。
他冷哼一声,甩出一枚青铜令:“东峰第三静室,限三日。若你敢擅自窥探禁地纹路,立刻废你修为。”
林宵接过令符,转身就走,背影挺得笔直。
静室内无多余摆设,唯有中央一座石台,四角嵌着镇灵铜钉。他进门第一件事,便是将红绸带解下,缠住右臂从手腕到肘部,结结实实,不留缝隙。
血纹在皮下蠕动,被寒气残迹一压,顿时安静下来。
他盘膝坐下,深吸一口气,运转《九转龙象决》。这一次,不再是被动应激,而是主动引导——将昨夜断崖之战中那种“以痛为薪、以血为引”的节奏,重新唤醒。
灵力在经脉中奔涌,每一次冲刷都像刀割火燎。他咬牙承受,不闪不避。赤心印记在心口搏动,与血纹产生共鸣,一热一寒,如同两股洪流在体内对撞。
他不调和,反而加剧。
痛感越强,功法运转越快。第四转的瓶颈早已打破,此刻要的是凝实——将那股新生的龙象之力,彻底熔铸进骨髓,化作本能。
三日。
他不吃不喝,不眠不动。
第二日傍晚,右臂血纹突然暴起,如蚯蚓般凸出皮肤,顺着经脉直冲肩井。他猛地睁眼,左手一掌拍在膻中穴,将一股寒气残迹顺着红绸带逼入血纹路径。
“嗤——”
一声轻响,像是热铁入水,血纹剧烈抽搐,终于退去。
他喘了口气,继续闭目。
第三日清晨,石室门开,一名执事弟子奉命查探。他刚探头,便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林宵坐在石台之上,周身灵力如潮水般起伏,拳面皮肤下隐隐有龙鳞状纹路一闪而逝。
他吓得立刻关门,飞奔而去。
正午时分,林宵睁眼。
眸光如电,扫过石室四角。他缓缓抬起右拳,五指张开又握紧,筋骨作响,灵力流转再无滞涩。
《九转龙象决》第四转,圆满。
他站起身,活动肩颈,体内灵力如江河归海,沉稳厚重。正要收功,识海深处却忽地响起一道低语——
“天机井……启……”
声音缥缈,却带着钩子,直勾勾往神魂里钻。
他眼神一冷,没有慌乱,反而主动释放一丝意志,顺着识海波动探向储物袋中的玉简残片。
残片微微发烫,灵识触及时,竟反向传来一段残缺信息:井口封印九重,唯赤心者可解。
他立刻收手,将玉简用三道封灵符裹住,塞进储物袋最底层。
他知道,这东西不能久留,更不能深究。天机井是宗门禁地,历代无人敢入,如今却因他体内“赤心”与玉简残识产生共鸣,开始主动勾连。
他现在实力未复巅峰,贸然触碰,只会被反噬。
夜深,静室只剩一盏孤灯。
林宵靠墙而坐,闭目调息。突然,他右手无意识抽搐了一下。
红绸带缠绕处,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缓缓渗出,顺着布料边缘滑落,滴在地面。
血珠落地,未散。
反而在青石上缓缓延展,勾勒出半个符阵轮廓——与昨夜他踩碎的血阵,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