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脚步刚迈出三步,脚底那层湿泥便猛地一烫,像是踩进了烧红的炭堆。他没停,反而把左脚往地上狠狠一碾,鞋底布面裂开一道口子,紫黑的泥丝顺着纤维往上爬,像有生命般要钻进鞋里。
他低头,嘴角一扯:“还带追踪的?”
手腕一翻,红绸带割下一截,指尖蘸血,在鞋底画了个反向引字。血线刚落,脚下泥土“嗤”地一声冒起白烟,那股黏着感顿时弱了半分。他右脚虚点,左脚发力,整个人贴着山壁滑出去五步,背脊撞上一块凸岩,碎石簌簌落下。
黑水坡的风开始压低,云层沉得快要贴到山顶。他把玉简塞进第九个破洞,听风钉的铁片卡在夹层,灵力一裹,封得死紧。破袋九洞齐震,像是在抵抗什么,但最终安静下来。
他知道,血引阵已经察觉到他动了。
三里外,林斜坡下,五道影子正从雾里走出。铠甲泛青,关节处有细微的裂纹,走动时发出木偶般的“咔哒”声。为首那人握着一柄断魂刀,刀脊上刻着“丙队押运”四个字,刀锋还沾着未干的黑渍。
林宵吐出一口浊气,活动了下手腕。肩头旧伤还在疼,但不是现在的事。
他贴着峭壁前行,脚下再不敢踩实。雷雨将至,空气沉得能拧出水,正好遮住他灵力的波动。他不敢用《九转龙象决》全劲,怕震出地脉共鸣,只借第三转的“力沉地脉”,把体重压进岩层,像一块石头在爬行。
两里路,他走了半个时辰。
断龙峡就在眼前,两山夹峙,只容一人通过。石壁上爬满藤蔓,底下是深不见底的裂谷,风从谷底往上吹,带着腐土和铁锈味。
他刚踏进峡口,地面突然一颤。
五道身影,已在前方列阵。
为首尸兵抬刀,刀尖直指他心口。其余四人脚步一错,站定方位,脚下泥土泛起暗红纹路,迅速连成一个五角星阵。空气瞬间凝滞,灵力被锁住七成。
林宵笑了声,声音不大,却让尸兵们动作顿了半息。
“你们运的不是货,”他慢悠悠开口,“是命。”
话音落,他右手一扬,铜钱飞出,缺口朝上,直奔左前方那具尸兵的胸甲。铜钱撞上甲胄,发出“铛”的一声脆响,甲缝里渗出一缕黑气,尸兵手臂猛地一抖,阵型出现一丝裂痕。
就是现在。
他脚下一蹬,第四转龙象劲轰然爆发,右拳直轰正前方尸兵面门。拳风压得对方头盔凹陷,胸甲炸裂,整个人被轰得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碎石如雨。
他借反冲之力跃起,左脚踩上右侧尸兵肩头,借力翻身,眼看就要跃上崖顶。
刀光掠过。
左肩一凉,随即火辣辣地疼起来。断魂刀擦过皮肉,划开一道深口,血刚涌出,伤口边缘就开始发黑。
尸毒。
他咬牙,翻身滚落,背脊撞地,闷哼一声。五方锁灵阵重新合拢,灵力压制更强。他试图调动丹田,却发现经脉像被泥浆堵住,运转滞涩。
玉简在破袋里剧烈震动,几乎要自己跳出来。
“想跑?”他冷笑,一把按住袋子,“现在可不是时候。”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一口血喷在红绸带上,布料瞬间结出一层薄霜,寒气顺着手臂窜进经脉,暂时压住毒素蔓延。他借着这股清醒,翻身跃起,一记横扫踢中右侧尸兵膝盖,咔嚓一声,关节断裂,尸兵跪地。
但其他三人已围上来。
他退无可退,背靠石壁,左肩血流不止。五具尸兵步步逼近,刀锋齐指。
就在刀锋即将刺入的刹那,胸口突然一烫。
不是疼,是灼热,像有火种在皮下点燃。一道微弱金光从衣襟里透出,一闪即逝。
五具尸兵动作齐齐一僵,眼中的青白褪了半分,刀尖垂下。
林宵没愣,右手一甩,听风钉铁片脱手而出,撞上地面碎石,残留灵波轰然引爆。轰的一声,烟尘炸起,碎石横飞,假象已成。
他趁机后跃,撞开藤蔓,滚入裂谷边缘的一条暗流入口。水流冰冷刺骨,瞬间将他吞没。
暗流湍急,他顺水而下,左手死死按住破袋,玉简还在。肩头伤口被冷水一激,毒素扩散稍缓,但体力正在飞速流失。
水流带着他冲出百丈,撞上一块巨石。他勉强抬头,前方出现一道断崖,水流从高处跌落,下方是深潭。
他没力气爬,只能随波逐流。
就在即将坠入深潭的瞬间,破袋第九个洞口突然喷出一缕黑烟,像被点燃的纸灰,追着水流飘了三尺,才缓缓散去。
他闭了闭眼,任由身体坠落。
水花炸起,寒意刺骨。
他沉入水底,手指仍死死攥着破袋边缘。潭底泥沙翻涌,一截断裂的锁链半埋在淤泥里,链环上刻着模糊的字迹。
他没看清。
水流将他卷向下游。
破袋第一个洞口,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