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伏在屋脊上,指尖贴着瓦片边缘,一动不动。那灰袍弟子手中的玉简幽光未散,映得他半边脸泛青。风从城西吹来,带着沙粒刮过耳际,他趁这声响微微侧头,眼角余光扫向身后——檐角空荡,无人尾随。
他缓缓后撤,脚掌压住瓦缝,像猫一样贴着屋面滑下。伙房送餐的小道他已记熟,绕到后殿通风井只需三拐两折。井口铁栅年久失修,锈迹斑斑,他抽出腰间短匕撬开一角,翻身而入。
管道狭窄,尘灰扑簌簌往下掉。他屏住呼吸,四肢并用向前爬行。中途忽听下方传来脚步声,两人低声交谈。
“……影使昨夜又进了闭关室,阁主七日未出,连饭都不用。”
“嘘!这话能乱说?你忘了上个月张执事怎么没的?”
“我可没说啥,就是觉得,这‘闭关’闭得也太巧了。偏偏《天罡剑谱》现世,他就进去了。”
脚步渐远,林宵继续前行,心头却沉了几分。“影使”二字反复回响,与之前街头打斗、玉简信号串联成线。他早猜这天剑阁不干净,但没想到连阁主都被架空。
管道尽头是内院廊下,他掀开暗格板,落地无声。一身粗布衣让他看起来像个夜巡杂役,低头快步穿行,没人多看一眼。沿途灵阵交错,符文隐现墙角地缝,寻常人靠近就会触发警报,但他通脉境的灵力运转极稳,刻意压低频率,如水般滑过禁制边缘。
闭关室外三重门,每道都刻有锁灵纹。他藏身檐角阴影,盯住一名执事模样的中年男子走近。那人掏出一块青铜令,贴上第一道门,口中念了一句短咒,门缝亮起微光,随即开启。林宵记下咒语尾音的起伏,还有那人迈步时灵力在脚底的震荡节奏。
等执事进去又出来,林宵立刻摸到门前。他咬破舌尖,将血混着唾液抹在指尖,轻轻蹭过锁灵纹。这是当年做杂役时偷学的土法子——活物精气能短暂干扰灵纹感应。再运转灵力,模仿刚才那人的波动频率,一丝不差。
门缝微启,他闪身而入。
第二道门如法炮制,第三道最难,需信物加神识烙印。他从怀中取出那片玄铁镀层碎片,贴在符文中央。碎片忽然震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召唤。他心头一跳,顺势将灵力注入,同时默念那段偷来的咒语。
嗡——
门开了。
他贴墙潜行至侧窗,缝隙仅容一指插入。室内烛火昏黄,映出两个身影。
一个黑袍罩体,面容藏在兜帽深处,只露出半截苍白下巴;另一个披着赤红长衫,皮肤呈暗紫色,眼瞳泛黄,嘴角裂开几乎到耳根,说话时喉间发出沙哑的磨石声。
“血月祭将启。”黑影开口,声音如蛇信吐信,“三卷《天罡剑谱》齐聚之日,便是裂界之门开启之时。”
红衣男子咧嘴一笑:“人界自相残杀,抢那假页如疯狗。等他们把真卷送到我们手上,南荒就是妖族前哨。”
“你主答应我的条件?”黑影问。
“夺阁主之位,许你掌控外门十年。”红衣男子舔了舔唇,“更何况……你们那位‘影使’,本就是我族埋下的棋子。”
林宵听得浑身发紧。原来所谓剑谱之争,不过是引人互斗的饵。真正的目的,是借纷乱掩盖血月祭的准备,打开通往妖域的门户。
他正欲后退,怀中碎片忽然又是一震,比先前更剧烈。他猛地意识到——这东西不只是追踪器,它在和室内的某件物品共鸣!
他不敢再动,却见那红衣男子忽然转头,目光直直射向窗户。
“有人。”他说。
黑影冷笑:“区区通脉境,躲在外面偷听?”
林宵立刻缩身退走,刚转过廊角,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两名守卫提灯而出,脚步整齐,显然是早有布置。
他疾步前行,却发现前方路口已被另一队弟子封锁。四面围拢,退无可退。
眼角一瞥,墙角立着个老旧壁柜,木漆剥落,香炉早已搬空。他冲过去用力一推,柜身竟向外凸出半寸——有夹层!
他撬开面板,钻了进去,迅速合上。狭小空间仅容蜷缩,满是灰尘霉味。守卫的脚步声逼近,灯光从柜缝透入,照见角落堆着几卷腐纸。
他伸手摸索,抽出一本。封面残破,依稀可见几个字:“赤心劫种……源流考……佛门镇魔录”。
手指一顿。
这不是普通的古籍。这是关于他体内印记的记载!
他借着柜缝透入的微光细看内页。文字斑驳,但仍能辨认:
> “赤心劫种,非魔非佛,乃上古大能以心炼印,封镇邪渊所遗之力。持印者初为凡躯,然每历一劫,印便觉醒一分。至三劫圆满,可通佛门秘藏,启‘心界之门’……”
下面还有一行朱批小字:
> “慎之!若劫种落入外道之手,反噬其主,万劫不复。”
林宵呼吸一滞。
原来他以为的佛劫,竟是某种古老封印的钥匙?而净心莲净化的,只是表面躁动,并未触及根源?
外面脚步声渐远,守卫离开。他仍不动,脑子飞转。天剑阁高层被妖族渗透,剑谱是开启裂界之门的关键,而他自己,可能正是这场阴谋中的一枚活棋——甚至,是最后一道保险。
他攥紧手中残页,指节发白。
就在这时,柜外地面忽然传来轻微震动。
不是脚步。
是某种规律性的敲击,一下,两下,三下,间隔精准,像是在传递讯号。
他屏息凝神,发现震动来自柜底下方。伸手一探,摸到一块松动的地砖,掀开后露出一根铜管,直通地下。
铜管末端连着一枚小型灵盘,盘面刻有符文,正随着远处的讯号微微发烫。
他认出来了。
这是军情司才用的“地脉传音阵”,通常用于紧急联络。天剑阁内部竟有此物,说明有人在暗中组织反抗力量?
还是……另一种陷阱?
他正欲细查,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响。
柜顶木板被人掀开一条缝。
一只眼睛,贴着缝隙向下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