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站在密林边缘，风从山脊吹过来，带着一股腐叶和湿土的味道。他往前走了几步，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那黑袍人不见了。
刚才还在三十丈外跟着，气息明明压得很低，可就在他转身说话的瞬间，对方就像蒸发了一样。林宵没追，也没多想。这种时候还敢跟踪他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冲着归墟海眼来的。
他更在意的是前方。
树林深处传来一阵腥风，树叶无端翻卷，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搅动了空气。紧接着，地面微微震动，一声低沉的咆哮从古树后方滚来。
林宵立刻停下脚步，右手滑进储物袋，摸出三张爆炎符。这玩意儿是他身上仅剩的攻击手段，之前传讯给盟友时用掉了几张雷符，现在手里能打的牌不多。
他刚站稳，一道黑影猛然从树后跃出。
那是一头猿形妖兽，通体漆黑，肌肉虬结，双目赤红如血。它一爪拍在地上，石屑飞溅，地面裂开三道深痕。林宵认得这种东西——裂山魔猿，南荒有名的凶物，专吃修行者的血气。
这畜生显然不是路过。
它盯着林宵，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前爪在地上缓缓划动，像是在试探距离。林宵不动，眼神扫过它的四肢，发现左后腿有一道陈年伤疤，皮肉翻卷，走路时微有迟滞。
机会。
他忽然向后一跃，袖口随风扬起，“不服”两个字一闪而过。同时，左手将一张爆炎符贴在身后一棵巨木上，故意露出一角符纸。
魔猿果然中计，怒吼一声扑向那棵树，一拳砸下。
轰！
火焰炸开，冲击波震得树叶簌簌落下。魔猿被掀得踉跄后退，动作一顿。林宵趁机翻身跃上旁边一棵高树，踩在横枝上俯视战场。
这畜生皮糙肉厚，硬拼不行。但它脑子不灵，怕响怕亮，当年杂役老人说过，有人用铜锣把它吓退过十里地。
他摸出最后两张雷锁符，藏在掌心。
魔猿晃了晃脑袋，眼中怒火更盛，猛地拔起另一棵大树，朝林宵藏身之处狠狠砸来。树干破空，带起呼啸之声。林宵侧身闪避，右臂还是被飞溅的毒液擦到，皮肤顿时泛起青紫。
伤口火辣辣地疼。
他咬牙，体内佛劫之力竟有蠢动迹象，胸口闷胀。就在这时，眉心赤心印记轻轻一热，那股躁动的黑气被压了下去，头脑反而清醒了几分。
好险。
他不再犹豫，双手迅速结印，运转元婴离体之法。
头顶百会穴裂开一道微光，一个巴掌大的金红小人缓缓升起。那是他的元婴，眉心一点赤痕，与本体印记同源。元婴悬浮半空，目光直视魔猿。
妖兽感受到压迫，动作僵住，抬头怒吼，声音震落满树枯叶。
林宵本体趁机攀上山顶一块巨岩，居高临下。元婴则在空中结出手印，施展幻音咒。
刹那间，百鸟齐鸣，尖锐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
裂山魔猿耳朵最是敏感，此刻被高频震荡刺激，痛苦地抱住脑袋，原地打转，重心不稳。林宵抓住时机，本体自高处掷出两张雷锁符。
咔嚓！
符箓贴中魔猿双足，电光缠绕，将其牢牢钉在地上。妖兽挣扎怒吼，却一时挣脱不得。
林宵跃下巨岩，落在它背后五步之外。他知道这是最后机会。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运转《赤阳锻体诀》第七重。全身经脉发烫，灵力疯狂汇聚至右拳。这一击耗损极大，若不能致命，自己也会陷入短暂虚脱。
但他没得选。
拳出如火。
“焚脉一击！”
拳头轰入魔猿左后腿旧伤处，灵力爆发，撕裂筋骨。妖兽惨叫一声，身体剧烈抽搐，随即轰然倒地，四肢瘫软，再不动弹。
林宵喘着气，单膝跪地，右手手臂青筋暴起，指尖发麻。这一拳几乎抽空了大半灵力，连元婴都显得黯淡几分。
他靠在岩石边调息片刻，抬头看向尸体。
奇怪的是，那庞大的身躯正在慢慢融化，变成一滩黑水，渗入泥土。更诡异的是，几株暗红色的花从血水中钻出，花瓣如肉，散发出甜腻香气。
林宵皱眉，屏住呼吸。
那味道一入鼻，脑袋顿时昏沉，视线模糊。他立刻运转寒心真气护住心脉，这是赵梦涵教他的法门，能镇神清脑。同时扯下腰间红绸带，裹住口鼻。
这些花有问题。
他强撑起身，一步步绕过那片血地。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下土壤松软异常，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多年。
终于穿过林区，登上一处山脊。
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幽暗海域静静躺在群山环抱之中，海面平静无波，却不断有灵气漩涡沉入中央深渊。那地方没有日光照耀，哪怕现在是白天，依旧阴冷死寂。
归墟海眼。
他到了。
林宵站在崖边，望着那深不见底的入口，风吹动他的衣角。他伸手摸了摸眉心，赤心印记仍有余温，不烫也不痛，只是轻轻跳动，像在回应什么。
他从储物袋取出一枚传讯符，准备再通知一次白璎珞她们。虽然已经发过一次，但这种地方，多一个人接应总是好的。
手指刚触到符纸，忽然察觉脚下不对劲。
地面在动。
不是震动，而是……蠕动。
他低头看去，脚边泥土正缓缓隆起，一条细长的根须从地下探出，缠上他的靴底。那根须暗红如血，表面布满细小凸起，像是一只眼睛闭着又睁开。
他猛地抬脚，往后退了两步。
四周的地面全都在起伏，无数类似的根须破土而出，朝着他所在的位置蔓延而来。那些血花不知何时已长成一人高，花瓣张开，露出里面湿漉漉的蕊心，像极了某种生物的咽喉。
林宵握紧拳头，右臂还在发麻，灵力尚未完全恢复。
他盯着最近的一根藤蔓，声音低了下来。
“你们也想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