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手指还贴在青铜板上，那块记录盘的表面已经不再发烫，但他的指尖却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一样，迟迟不肯移开。他盯着最后一帧画面，眼睛一眨不眨。影子背后的那双眼睛消失了，可它留下的感觉还在，像是钉进骨头里的锈钉，拔不出来。
赵梦涵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她的左手搭在玄冰镯上，指节微微泛白。她知道林宵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不是安慰。
过了很久，林宵终于动了。他慢慢收回手，把储物袋最底层的一枚玉简拿了出来。这块玉简边缘残缺，上面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大寂灭经》残卷。这是渡厄老僧临走前塞给他的，当时只说了一句：“等你看见门的时候，再打开。”
他没等门开，现在就用了。
元婴之力缓缓注入玉简，一道暗金色的文字浮现在空中，只有短短一行：
“三千年一轮回，门启之时，万念归虚。”
赵梦涵看清这行字的瞬间，瞳孔缩了一下。她立刻从袖中取出一枚寒星晶，轻轻一弹，晶石悬空旋转，映出她之前记录的一段灵压波动。那股气息和刚才影中之眼残留的频率几乎完全一致，只是更加微弱。
“这不是巧合。”她说。
“当然不是。”林宵把玉简收回袋子，“有人在等这个时间点。不止一个。他们早就开始动了，只是我们一直没看清楚。”
他走到山河图前，手指划过西北方向的一处标记。那里是归墟海眼的位置，也是陈清当年回来的地方。接着他又点了南荒边境、王朝边军驻地、天机阁外围三处节点。
“归墟异动，边军调动，天机阁沉默，再加上今天这个假陈清上门试探……这些事不是孤立的。他们在确认一件事——我是不是已经觉醒到他们想要的程度。”
赵梦涵皱眉：“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测试？”
“对。”林宵点头，“他们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浪费力气对付一个还没长成的对手。所以派个人来，说些半真半假的话，看我的反应。我要是慌了，乱了阵脚，他们就会提前动手。我要是不信，他们也不会急着现身。”
“那你信吗？”
“我不信他说的每一句话，但我信背后有东西在动。”林宵转头看着她，“那个‘它’，不只是一个名字，是一群人，或者说一群依附于同一个意志的存在。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
赵梦涵沉默片刻，低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躲？还是反击？”
“都不。”林宵摇头，“我们既不躲，也不冲出去找他们。我们要让他们觉得，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们已经在准备。”
他说完，走出静室，直奔宗门中枢大殿。路上遇到几名弟子行礼，他照常点头回应，脸上挂着一贯的懒散笑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进了大殿，他召来三位执事，声音压得很低：“从今天起，七处阵枢轮流加固，每日三次巡查，不得声张。另外，启动赤心令三级响应，口令改为‘火落北山’，传下去。”
三人领命离去，没人多问一句。
赵梦涵跟在他身后，等人都走了才开口：“你不怕消息泄露？”
“怕。”林宵靠在柱子上，“所以我只说了加固阵法，没提敌人。只要阵法是真的强了，就算有人通风报信，也没关系。反而会让对方误判我们的准备进度。”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点弧度：“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摸黑走路，其实我们已经点亮了灯。”
赵梦涵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以前他是装傻充愣，靠嘴皮子和小聪明周旋。现在他说话的时候，眼神沉得像井底的水，笑也笑得稳，没有一丝浮气。
“你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
“我不知道具体哪天，但我知道一定会来。”林宵抬头看向殿顶横梁，“从我拿到那块木牌开始，从佛劫第一次在我体内翻腾开始，我就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走这条路。有人在后面推我，也有人在前面等着我。”
“那你打算怎么走？”
“继续往前。”他说得干脆，“但他们想让我自乱阵脚，我偏不。他们想看我惊慌失措，我偏要活得自在。他们越是盯着我看，我越要让他们看不清我在做什么。”
赵梦涵没再问。她知道，有些话不需要再说第二遍。
两人一同登上观星台。这里是玄微宗最高的地方，能望见四面山脉的轮廓。夜风刮过，吹动林宵袖口那个歪歪扭扭的“不服”二字。
他站在栏边，望着远方，忽然说道：“你觉得，如果有一天整个修真界都站在我们对面，我们还能不能打赢？”
赵梦涵没犹豫：“能。”
“为什么？”
“因为你从来不怕人多。”她看着他，“你怕的，是没人陪你一起疯。”
林宵笑了，笑得有点久。
他抬手按在栏杆上，掌心下有一道隐秘符文正在缓缓亮起。那是赤心令的共鸣阵眼，连接着宗门七处关键阵枢。只要令起，全宗上下三百六十名核心弟子会立刻进入战备状态。
与此同时，地脉深处，九个破洞储物袋中的残卷同时震了一下。那些看似无用的碎片，在这一刻自动排列，拼出一幅完整的防御图谱。
风还在吹。
山门依旧安静。
可就在林宵脚下，一块青石缝隙里，一道细如发丝的金纹悄然浮现，顺着地脉流向四方，像是某种信号，又像是回应。
赵梦涵低头看了一眼，轻声道：“阵眼醒了。”
林宵点点头，目光仍盯着远处。
“他们以为我们在等他们出手。”
他声音很轻，却像刀劈开夜色。
“其实我们在等他们全部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