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盯着空地上的脚印，眉头拧成一团。那双破旧布鞋的痕迹他太熟悉，和自己十年前穿的那双一模一样。可就在刚才，站在这里的分明是个少年，穿着粗布衣，腰间挂着九个破洞的储物袋——那是他当年在玄微宗挑水时的模样。
赵梦涵退后半步，指尖寒气悄然凝聚。她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扫过四周树影，察觉到空气流动的异常。这片林子太静了，连鸟鸣都没有。
林宵抬起手，掌心朝下压了压。这是他们之间惯用的暗号，意思是“别动，有埋伏”。他缓缓向前迈了一步，脚底刚触地，地面忽然泛起一层灰蒙蒙的光晕。
周围的树木开始扭曲，枝叶拉长变形，像是被无形的手揉捏过。原本笔直的小路弯折成环形，远处的山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的佛塔虚影。
“空间被锁死了。”林宵低声说。
赵梦涵立刻明白过来。他们还在原地，但外界已被隔绝。这种手段不是普通阵法能做到的，得是精通佛法的人才能施展。
话音未落，前方三丈处的地面裂开一道口子，一个灰袍僧人从地下缓缓升起。他面容枯瘦，双眼泛红，袈裟残破不堪，露出的手臂上布满漆黑纹路，像是烧焦的经文。
林宵一眼认出那身气息。南荒佛墟的堕僧，早年因修炼邪法被逐出正统佛门。这些人不守戒律，专修怨念之力，靠吞噬亡魂提升修为。
“你是冲我来的？”林宵往前走了两步，把赵梦涵挡在身后。
堕僧甲没答话，双手合十，口中念出一段颠倒真言。声音沙哑刺耳，每个字都像钉子敲进耳朵。随着咒语响起，空气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链，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
林宵冷笑一声，双脚猛然蹬地。体内灵力奔涌而出，赤金光芒自经脉炸开，轰然撞向周围的空间壁障。只听“咔嚓”一声，像是玻璃碎裂，那些扭曲的景象瞬间崩塌。
天地恢复原样，风重新吹动树叶，远处山谷的轮廓再次显现。
堕僧甲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对方能这么快破局。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张口喷出一口黑血，洒在身前地面。鲜血迅速蔓延，形成一圈古老的祭坛图案。
“业火梵网！”他嘶吼着结印。
空中顿时凝聚出一张巨网，由无数哀嚎的残魂组成，火焰呈暗红色，带着腐臭味扑面而来。这火不烧肉身，专焚神识，一旦沾上，轻则昏迷，重则疯癫。
赵梦涵抬手就要施法冻结，却被林宵一把拦住。
“我说了，这是冲我来的。”他往前走出一步，站到空地上，“你退后。”
赵梦涵抿嘴，没再坚持，但她没有离开，只是退到一棵古树旁，手指搭在储物袋边缘，随时准备出手。
林宵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全速运转。合体境的力量刚刚稳固，还不算纯熟，但他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双手掐诀，掌心相对，一团赤红火焰凭空浮现。
《赤阳锻体诀》本是淬体境的粗浅功法，可被他一路打磨至今，早已脱胎换骨。此刻施展的“赤阳破障印”，正是以此为基础演化出的高阶术法。
他双掌猛地推出，那团火焰骤然膨胀，化作一轮烈日虚影悬于头顶。热浪席卷全场，所照之处，怨魂尖啸着溃散，业火梵网还未落下便自行瓦解。
堕僧甲怒吼一声，还想再结新印，林宵却已欺身逼近。右拳裹着赤金灵力，直轰其胸口。
这一拳快得看不见轨迹，堕僧甲仓促抬臂格挡，双臂瞬间焦黑，骨骼发出断裂声。他整个人倒飞出去，撞断三棵碗口粗的古树，最后重重砸在地上，吐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片的血。
林宵没有追击。他知道这种人最难缠，死了都能借怨气复生。他转身走回赵梦涵身边，低声道：“走，别在这儿耗时间。”
赵梦涵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皱眉道：“他的功法里有正宗佛门根基，不是纯粹的邪修。”
“有人在拿正道的东西做局。”林宵点头，“故意让这些堕僧出来动手，就是为了混淆视听。”
他蹲下身，检查地面残留的符痕。祭坛图案虽已破裂，但还能看出原本布了三重阵法。奇怪的是，只激活了最外层。
“他们不敢全力出手。”林宵站起身，“怕暴露太多。”
赵梦涵也蹲下查看，指尖轻轻划过一道裂痕：“布置的人离得不远，应该就在附近监视。”
“那就让他看个够。”林宵冷笑，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块碎玉片。这是昨夜离开断天关前，他在封印阵眼中捡到的，一直没弄明白用途。此刻拿在手里，却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共鸣。
“天阙峰不会让他们如意。”他握紧玉片，望向前方山谷，“走吧，别让这些跳梁小丑耽误了大事。”
两人重新启程，步伐加快。山路崎岖，晨雾缭绕，林宵走在前面，右手始终按在储物袋口。他知道刚才那一战不过是试探，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
赵梦涵紧跟其后，目光不断扫视两侧林间。她的寒气一直没散，指尖凝着薄霜，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翻过一道陡坡，前方视野豁然开朗。山谷尽头，一座孤峰耸立，山顶云雾中隐约有金光闪动。那就是天阙峰，传说中上古修士留下合体印记的地方。
林宵加快脚步，符阵光芒在脚下亮起。就在这时，他忽然停下。
赵梦涵立刻警觉：“怎么了？”
林宵没回答，而是低头看向左手。手腕上的红绸带不知何时松了一角，垂了下来。他伸手去扶，却发现绸带上沾了一滴血。
不是他的。
他缓缓抬头，看向右侧山坡。那里有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面留着半个血手印，颜色暗红，还没干透。
有人比他们先到了。
赵梦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眉头紧锁。那块岩石距离主路有二十多丈，藏在树影深处，若不是这滴血，根本发现不了。
“不是堕僧的血。”她走近几步，伸手探了探手印边缘，“温度偏高，像是刚受伤不久。”
林宵盯着那滴血，忽然想起什么。他从怀里掏出那块碎玉片，靠近血迹。玉片微微震动了一下。
“有人也在找这条路。”他收起玉片，眼神冷了下来，“而且，他已经知道我们要来。”
赵梦涵走到他身边，低声问：“还继续？”
“当然。”林宵咧嘴一笑，袖口“不服”二字随风晃动，“越是有人拦，越说明我们走对了。”
他抬脚往前走去，脚步沉稳。赵梦涵跟上，两人并肩穿过山谷入口。雾气渐浓，遮住了身后的一切痕迹。
就在他们踏入山谷的瞬间，那块岩石上的血手印突然开始蠕动，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慢慢渗入石缝深处。
一只乌鸦落在附近的枯枝上，歪头看了看下方的山路，又望了眼天阙峰方向，扑棱翅膀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