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长编·少帅纪·卷十二·程门归尺】
少帅四百年·仲春 长安雪霁,程门独女,尺影归宗,第六世家初定。史官据《程门归尺录》《明贤封册》《干妹妹手卷》合编成卷。
长安雪霁
雪停的那一刻,长安像被神明以尺丈量过一般,每一寸飞檐、每一片黛瓦、每一树琼枝都清晰得近乎锋利,在骤然放晴的天光下褪去了所有朦胧与暧昧。
连绵数日的春雪在仲朔之日蓦然静歇,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天穹的咽喉。
天色澄澈如一块无瑕的冰晶,阳光挣脱了云层的束缚,不再是冬日的慵懒,而是化作无数柄透明而锐利的刻刀,以光为锋,将整座古城的轮廓雕刻得棱角分明,锐利得几乎能割伤视线。
积雪未及融化,厚重地堆叠在殿宇的鸱吻、古朴的瓦当、威严的石狮和繁华坊市的朱漆牌匾之上,白得肃穆,白得圣洁,吞噬了世间一切杂音,唯有绝对的寂静在流淌。
在这片近乎神圣的、被冰雪封印的寂静中,一道素白的身影悄然步出了朱雀大道旁那座沉寂已久的程府。
那是程姝,程门倾覆之后仅存的血脉,年方二八。
一身毫无杂色的雪狐轻裘如流云般裹住她纤细的身姿,绒毛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晕,愈发衬得她肤光胜雪,清冷剔透,眉目如墨笔精心勾勒,却带着远胜丹青的灵韵。
而最令人心神俱震、几乎要屏息跪伏的,是她眉心处那一点冰蓝色的微光——
那光印记约如一枚竖瞳,其内形似有潮汐生生不息地流转,幽深如万古海眼,隐隐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与威压。
她步履轻缓,宛若雪中凝聚的精魂,不似踏足于尘世。
其所过之处,街道上厚厚的积雪并未塌陷分毫,反而如同受到某种无形的召引,翩然旋起,在她足边轻盈地环绕飞舞,宛若忠诚的护卫。
飞旋的雪沫继而凝成一道道微缩的、流淌着幽蓝水光的潮汐虚影,哗哗作响,那是大海的叹息被搬到了长安的街巷。
虚影之中,一个个古老苍劲的篆体“程”字若隐若现,最终与那玄妙的潮影一同凝结为剔透冰晶,深深嵌入长安城千年青石板的缝隙之间,字迹清晰,寒意凛然,久久不化。
沿途的百姓早已被这异象惊动,纷纷避让道旁,却无一人敢喧哗,更无人敢近前。
他们只能远远望着,目光里充满了惊骇与源自本能的敬畏,低语声在冰冷的空气中瑟瑟发抖:
“是程家……是程家那位小姐……”
“雪为她而舞,地为她铭刻姓氏……这,这是昭武太后显灵了啊!”
“程门雪影……族徽现世……百年不见的异象,竟是真的……”
所有声音都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雪中的谪仙,惊散了这宛若神迹降临般的场面。
唯有她足下冰晶凝结的细微“滋滋”声,以及那无声却磅礴的威压,在寂静的长街上蔓延。
尺影归宗
銮驾行至半途,帝忽抬手,整个浩荡仪仗如臂使指,骤然停驻,鸦雀无声。
王君鉴于御辇内阖目微息,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轻叩,背后审判尺无风自鸣,尺身之上那浩瀚的潮汐纹路自行流转起微光,仿佛感应到了某种非同寻常的呼唤。
他忽然睁开双眼,目光如冷电,竟似能穿透厚重的车壁,精准地望向长安城某处沉寂的坊区。
“转向,去程府。”
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仿佛已与天地法则共鸣的意味。
銮驾悄然转向,巨大的车轮碾过松软积雪,竟只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如同巨兽潜行,无声地滑向那座已被世人遗忘多年的府邸。
程府门前,积雪似乎比他处更厚,在异常明亮的阳光照射下,恍若铺满了层层叠叠无瑕的碎玉,折射着刺目而冰冷的光泽。
帝并未身着繁复的冕服,仅是一身玄色常袍,唯背后那柄审判尺依旧散发着无形而磅礴的威压。
尺影并未完全展开,却已如一轮微缩的银日悬浮其后,清冷辉光洒落,将门前雪地映照得愈发圣洁通透,每一粒雪晶的棱角都仿佛被瞬间厘清,蕴含着极致严谨的尺规法则。
程姝静立雪中,素白身影仿佛与天地同色,并未因帝王亲临而有丝毫慌乱。
她微微抬眸,目光清澈沉静如古井无波,径直迎上那双重瞳之中深邃而审视的帝王目光。
就在二人目光相接的刹那——
异变陡生!
她眉心那点冰蓝潮纹骤然炽亮,如同冰封的核心被瞬间点燃,发出一声清越如万年冰层乍裂的嗡鸣!
与此同时,帝背后审判尺剧震,不再满足于微光流转,尺身之上那浩瀚深邃的潮汐纹路自主迸发出磅礴的湛蓝光华,气息奔涌,如瀚海海啸,怒涛澎湃!
两股力量,一者源自古老而神秘的血脉,清冷空灵,似来自时间尽头;
一者源自帝国无上权柄,浩瀚威严,执掌现世法则——
于空中悍然交汇、碰撞、缠绕!
并非相互攻讦,更像是失散已久的同源之力在历经漫长岁月后的剧烈共鸣!
嗡——!
无形却强大的能量波动轰然荡开,两人之间方圆十丈的所有积雪瞬间汽化升腾!
然而,那升腾的并非白色水雾,而是化作了亿万颗闪烁着细碎湛蓝雷光的潮汐雨滴!
雨滴盘旋飞舞,悬而不落,仿佛被无形的巧手牵引,飞速地凝结、塑形,竟于半空之中勾勒出一枚巨大、复杂无比、蕴含无尽玄妙的“归宗”图腾!
图腾缓缓旋转,光芒流转,最终轰然落下,却未发出丝毫声响,无声无息地深深嵌入程府门前冰冷的石阶,冰蓝光芒在其上流转不息,仿佛一道连接了遥远过去与现在帝国的血脉之门,于此轰然洞开!
王君鉴帝眼中讶异之色一闪而过,旋即化为一种深沉的了然与难以言喻的赞赏,他朗声一笑,声如洪钟,震得檐角冰棱簌簌落下:
“天意昭昭,尺规自有度量!程门渊源,终归尺下。”
“看来朕这少帅王朝,第六大世家,今日当定于此了!”
他屈指轻弹审判尺背,尺声清越,不再仅是纯粹的威严,更添了一抹温和的共鸣之意,如春潮初生,温柔抚过冻结的岸堤:
“程姝归宗,天命所归。”
“朕当收你为义妹,赐国姓,入宗谱,以示恩宠,以定名分。”
干妹妹封册
消息传回帝京,紫宸殿为之震动。
虽已是仲春,帝京竟也莫名降下一场桃花春雪,宛若呼应长安奇景。
大殿内,暖炉香烟氤氲,却驱不散那庄严肃穆、近乎凝滞的气氛。
少帅帝正式披挂银白“审判”重铠,背后审判尺影煌煌展开,光辉温和而博大,如天穹倒悬,笼罩整个殿堂。
他立于丹陛之巅,目光扫过台下屏息的文武百官,声音清晰坚定,每一个字都似携带着千钧重量,烙印人心:
“兹有长安程氏之女程姝,系出昭武太后,血脉尊贵,性秉幽贤,更兼天显异象,与国尺共鸣。此乃天意眷顾,世运所钟!”
“朕,承天景命,顺时应人,特收程姝为朕之义妹,赐号‘明贤’,享公主仪制!”
“并敕封程氏一族,为帝国第六世家——明贤·程家!”
“世袭罔替,永享尊荣!赐‘明贤虎符’,凭此可参知长安军政,调动相应资源!”
“命程家永镇长安,守护古都,传承贤德,如潮汐般润泽一方,如尺规般持守中正!”
程姝已于前日迎入帝京。此刻,她身着特制的雪色宫装,裙摆银线绣着淡雅潮汐纹路,步履从容,行至丹陛下,缓缓跪倒,双手过顶。
内侍躬身,将一枚沉甸甸、闪烁着冰蓝与银白二色奇光的“明贤虎符”奉上。
虎符入手微凉,其背面潮汐纹路与她眉心纹印、与帝王审判尺的潮汐纹路同时光华大放,发出低沉轰鸣——
似冰川移动,又如海潮奔涌!
三股力量完美交融,如天地造化的锁钥紧紧相扣,跨越数百年时光,将血脉与权力再度联结。
“程姝……谢陛下隆恩!”
少女的声音清冷如玉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愿陛下万岁,明贤程氏,永效少帅!”
“恭贺明贤公主!明贤世家万岁!陛下万岁!”
文武百官齐声祝贺,声浪如潮,震撼殿宇,梁上尘埃为之簌簌而下。
明贤虎符
这枚明贤虎符,长九寸,暗合审判尺一尺之数。
符身非金非铁,乃以北冥寒玉融合潮声铜铸就,触手温润沁凉。
符背雕刻着与审判尺同源的潮汐纹路,细致入微,仿佛真有海水在其中流动;
符面则阴刻着繁复精美的雪花与冰晶交织的“雪纹”,栩栩如生;
符心最深处,一点冰蓝光芒缓缓旋转,内里仿佛封印着细微的雷霆与浩瀚寒潮,孕育着难以言喻的力量。
虎符以银链悬于程姝腰间。她行走时,虎符轻摆,其上纹路便自发引动周围水汽,生成淡淡雪影流光,环绕其身,映照于宫墙街巷,无声宣示着明贤世家的尊荣与存在。
那符心冰雷之力,更与她自身血脉交融,使“明贤”纹章深嵌符胆,与之化为一体。
一次宫宴,少帅帝曾屈指轻弹她腰间虎符。
“叮——”
一声清越如冰泉滴落深潭的脆响荡开,符心冰蓝之光微微一涨,帝莞尔道:
“此符之音,可清心涤虑。明贤如雪,雪覆长安,当涤荡尘埃,照见清明。”
干妹妹手卷
除虎符外,帝更赐下一卷极为私密的“干妹妹手卷”,以示殊宠。
手卷长九尺,与虎符之数相应。
卷轴以千年寒冰木为杆,触之寒意透骨;卷面非帛非纸,乃极北冰蚕丝织就,薄如蝉翼却韧胜犀革。
卷背以秘法绘有潮汐纹路,卷面则以银线绣出细密雪纹,光华内蕴。
卷心处,亦嵌有一枚微小的“冰雷晶”,与虎符符心气息遥相呼应。
手卷通常紧系于程姝腰间另一侧。
当她心念微动,展卷观瞧,其上并无既定文字,而是随其心意与周身气息流转,自动浮现出由冰霜雪晶凝聚而成的字迹图谱——
时而为潮汐推演之图,时而为劝谏警世之言,玄妙难言。
卷中曾自然凝出一段文字,被视为天启,此后便化为永恒冰晶纹路,深嵌卷心:
“干妹妹者,雪为肌,冰为骨,纯净无瑕;潮为魂,汐为魄,包容万物。”
“当以尺影为心灯,照亮己身,明辨是非;灯火长明,则神思无眠,永葆清醒。”
“程门归附尺下,非为权柄,实为传承贤德,共守这永夜长明之世。”
程门之铭
册封礼成,帝旨意下达:
于长安城中心,正对程府旧址,立碑永志。
碑高十丈,与帝都铜雀台遥相对望。
碑体以蓝田暖玉融合北极冰髓铸成,通体呈现一种温润而深邃的蔚蓝色,阳光下流转着柔和光晕。
碑面光滑如镜,无一字铭文,唯有中央处以大能力凿刻出一幅融合了雪花、潮汐、尺影意象的“程门归尺”图腾。
图腾之内,冰蓝雷霆与潮汐能量自行流转,生生不息,散发淡淡寒气与威严。
帝亲临长安,主持立碑。他屈指轻弹碑身。
“嗡——咔嚓……”
碑身震动,发出的声音奇异非常——
先是悠远深沉的嗡鸣,继而似冰层开裂、春潮涌动,混合成交响!
“此碑立,铭刻程门归尺之盛事,见证明贤世家之始!”
“愿程门贤德,如冰雪清辉,永照长安;愿帝国法度,如潮汐尺规,万古不移!”
碑成之日,长安百姓敬献万千灯盏,灯光与碑上冰蓝图腾交相辉映,在雪后澄澈的天空下,圣洁非凡。人们环绕巨碑,望着那清冷辉光,眼中充满对古老贤德传承的敬意与对新世家的殷殷期许。
北风掠过碑顶,图腾光华流转,冰雪与潮汐的虚影隐隐盘旋。
周遭灯火为之摇曳,却丝毫不减其辉;
风带来古都的深沉历史与崭新希望,如不绝的潮声与尺鸣,萦绕于长安上空,永世流传。
【太史阁附注】
此卷以雪纹为经,潮声为纬,归宗为魂,藏于长安程门碑下。
非亲历尺影共鸣、心承贤德之重者,不可得见真章。
后世阅者,当知此日冰潮一响,便是千年贤门重光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