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的前堂挤满了人,吵嚷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那块“妙手回春”的金漆招牌下,躺着一个壮汉,眼看就要没气了。
是码头扛大包的二牛,陈大柱的亲弟弟。
二牛脸色紫胀,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破风声,两只手死死抓着领口,指甲在脖子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这是吃了海货引发的急症,喉头水肿,气道快被堵死了。
“大小姐!求您救命啊!”陈大柱跪在地上,铁塔般的汉子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头磕在青砖上砰砰作响。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三层,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苏清漪没理会那些嘈杂的人声,她眯着眼,对着门外的天光,轻轻弹了弹手里一管琉璃般的细针。
这是系统空间兑换的一次性注射器,里面装着0.5毫克的肾上腺素。
在这个时代,这玩意儿看着比什么都邪乎。
透明的管身,细长的银针,针尖上还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药液。
“按住他。”苏清漪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
陈大柱愣了一下,看着那尖锐的针头,本能的哆嗦:“大、大小姐,这是要扎哪儿?”
“扎肉。”苏清漪没空解释药理,二牛的嘴唇已经开始发黑,缺氧时间再长一点,神仙也难救,“想让他活就按死手脚,别让他动。”
陈大柱一咬牙,招呼几个工友,七手八脚把二牛按在了门板上。
苏清漪掀开二牛满是汗渍的衣袖,没用味道太冲的酒精棉,直接用高度白酒擦了擦他的三角肌。
“这是干什么?那针看着就要命啊!”
“哪有治病往肉里扎针的?这不是扎小人下咒吗?”
人群里炸开了锅。
苏清漪充耳不闻。
左手捏起肌肉,右手进针。
“噗呲。”
一阵微小的破皮声。
推药,拔针,按压。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让人看不清。
就在她拔针的一瞬间,一道尖锐的喝斥声从人群外传来。
“住手!光天化日,竟用这种妖术伤人!”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程砚之穿着一身太医院少卿的官服,身后跟着四个衙役,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他一脸正气,眼神却死死盯着苏清漪手里那个还没收起来的注射器。
这东西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物。
“苏清漪,你身为百草堂传人,不用汤药针灸,反而拿这种东西往人身体里注毒水?”程砚之几步跨到二牛身边,伸手就要去探鼻息,“这人要是死了,就是你行凶的证据!”
苏清漪把注射器顺手收回系统空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程砚之表演。
二牛还在抽搐,但喉咙里的破风声明显小了。
肾上腺素起效很快,血管收缩,水肿消退,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
程砚之的手指搭上二牛的脉搏,眉头猛的一跳。
脉象……居然在回升?
这不可能。他刚才在外面看得清楚,这人明明已经快死了。
程砚之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女人留不得。
要是让她这种邪术传开,太医院那帮老家伙的脸往哪搁?他这个少卿的威信又何在?
“脉象狂躁,这是回光返照!”程砚之猛的站起身,指着苏清漪厉喝,“你给他注射的是虎狼之药,透支心脉,看似救人,实则催命!”
周围百姓一听“催命”,顿时哗然。
陈大柱也慌了神,抬头看着苏清漪,眼里满是惊恐。
“搜!”程砚之根本不给苏清漪说话的机会,一挥袖子,“本官怀疑她使用了禁药碧髓散的粉末兑水,制造起死回生的假象。来人,把这药铺给我封了!”
几个衙役就要上前。
“慢着。”
苏清漪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二牛身前。
她看着程砚之,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程大人,咱们这是第二次交手了吧?上次那张婚书残片上的荧光,您洗干净了吗?”
程砚之脸色一僵,随即冷笑:“别扯开话题。刚才那针管里若不是毒,你为什么急着藏起来?”
他说着,身体看似随意的往前倾了倾,像是要逼视苏清漪。
但苏清漪的视线,却落在他宽大的袖口上。
程砚之的右手一直缩在袖子里,此时,随着他前倾的动作,拇指和食指正悄悄搓动着一个小纸包的边缘。
那个位置,正对着二牛微张的嘴。
只要他假装再次检查病情,衣袖拂过面门,那纸包里的粉末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落进二牛嘴里。
到时候人一死,验尸验出毒,苏清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招栽赃,老套又恶毒。
“程大人这袖子,看着有点沉啊。”
苏清漪突然开口,右手快如闪电的探出。
程砚之只觉得眼前一花,本能的想要把手缩回去。
但他快,苏清漪更快。
“咔哒。”
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声。
程砚之只觉得右手腕内侧的衣袖猛的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咬住了。
他惊愕低头,只见一把造型怪异的哑光铁钳,正死死的夹在他袖口的夹层上。
那是苏清漪昨晚刚做好的止血钳。
咬合力很强,一旦锁死,不按机关根本拽不掉。
“这是什么东西!”程砚之大骇,用力的甩手,那钳子却纹丝不动,反倒是袖子的重量把里面的东西带的露了头。
一个牛皮纸包,边角已经因为手汗而有些发潮。
“小满!”苏清漪厉喝一声。
一直躲在柜台后面的药铺学徒小满,这次机灵了,拿着个铜盘就冲了出来,正好接在程砚之手底下。
“松!”
苏清漪手指在止血钳的指环上一扣,钳口松开。
那牛皮纸包“啪嗒”一声掉在铜盘里,声音清脆。
全场死寂。
苏清漪用那把还带着体温的止血钳,轻轻夹起那个纸包,举到半空。
“程大人,既然是来查禁药的,怎么自己袖子里,还揣着一包呢?”
她用钳尖挑开纸包的一角。
墨绿色的粉末,在阳光下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虽然不是刚才注射的那种无色液体,但这颜色,这质地,在场只要稍微懂点药理的人都认得。
“碧……碧髓散?!”
人群后的胡大夫不知何时挤了进来,颤巍巍的指着那粉末,胡子都在抖,“这可是宫廷禁药!见血封喉!”
程砚之的脸瞬间煞白,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下意识想去抢,但陈大柱已经站了起来。
那铁塔般的汉子虽然不懂药,但看这架势也明白了七八分。
他一步跨过来,像堵墙一样挡在苏清漪面前,拳头捏得咯咯响。
“谁敢动苏神医!”
就在这时,门板上的二牛突然剧烈的咳嗽了一声,随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哥……我……我饿……”
声音虽然虚弱,但这口气,算是彻底缓过来了。
苏清漪把止血钳连同那包毒粉一起扔给旁边的胡大夫,拍了拍手上的灰。
“程大人,”她看着面如死灰的程砚之,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这回光返照的时间,是不是稍微长了点?”
她往前逼近半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这一包碧髓散的分量,够毒死一头牛。程大人随身带这么多,是怕上次退婚书上的毒下得不够重,还是想……杀人灭口?”
程砚之脚下一软,竟被逼得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撞上门框。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的女子,第一次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这个苏清漪,随时都可能咬断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