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当初陨之墟那永恒不变的暗灰色天幕被守墓族以秘法引动的、如同晨曦般的柔和光辉照亮时,镇墟殿前的巨大广场上,已是人影幢幢,气息驳杂而肃杀。
来自诸天万族的天骄、强者,以及守墓族的核心战士,共计数百之众,按照种族与阵营,泾渭分明地肃立于广场之上。人族剑修衣衫猎猎,妖族大能妖气纵横,古佛修士宝相庄严,幽冥鬼族阴气森森,星神殿传人星光护体……种种异象,将这片古老的土地映衬得光怪陆离。
广场中央,是一座新搭建的、由七种不同颜色的奇异晶石垒成的祭坛。祭坛之上,刻画着繁复无比的阵纹,其核心处,放置着一张由万年温玉雕成的玉榻。唐笑笑依旧处于昏迷之中,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玉榻之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比昨夜平稳了许多。姬无夜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按剑立于玉榻之侧,寸步不离,冰冷的目光扫视着周围所有可能带来威胁的存在。
苏半夏、凤青漓、释心和尚等人则站在祭坛下方靠前的位置,神色凝重。
守墓长老立于祭坛最高处,他今日换上了一身更加庄重的、铭刻着古老星辰与山峦图腾的暗金色袍服,手中握着一柄象征着守墓族权柄的、顶端镶嵌着“大地心火”分支火焰的石杖。他目光如炬,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万族代表,苍老而浑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诸位!”
声音落下,广场上所有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长老身上。
“蚀界之患,由来已久,乃诸天万界共同之敌!其力侵蚀万物,扭曲心智,欲使万灵归于死寂,使万界重归混沌!今日,裂隙异动加剧,魔潮汹涌,已非一族一界所能独抗!”
他手中的石杖重重一顿,祭坛上的阵纹骤然亮起,与广场地面隐藏的符文相互呼应,一股浩瀚、古老、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意志缓缓苏醒,笼罩了整个广场。
“故,依上古盟约,今日于此,以‘源初’之名,召万族有志之士,立守护之誓!歃血为盟,神魂共契,戮力同心,共御外侮!凡立誓者,当摒弃前嫌,互援互助,不得内耗倾轧,违者……共诛之!”
最后三个字,带着凛冽的杀意与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一些原本心怀鬼胎之辈,脸色不由得微微发白。
长老目光转向玉榻上的唐笑笑,石杖顶端的火焰微微跳动:“此女,身负源初火种,乃盟约之引,亦是我等信念所系!今日,便以她体内源初之力为引,以万族精血神魂为凭,重立守护盟誓!”
说罢,他率先划破指尖,一滴蕴含着精纯土系本源与守墓族意志的暗金色血液飞出,落入祭坛中央的阵眼之中。
“吾,守墓族当代大长老,岩心,立誓!”
随着他的精血融入,祭坛光芒大盛,一股无形的契约之力开始弥漫。
有了守墓族带头,早已商议好的洛星河、凤青漓、释心和尚等人也毫不犹豫,纷纷逼出自身一滴精血,融入阵眼,并朗声立誓。
“吾,人族剑宗洛星河,立誓!”
“吾,妖族凤族凤青漓,立誓!”
“吾,古佛一脉释心,立誓!”
一道道精血融入,一声声誓言响起,祭坛的光芒越来越璀璨,那股契约之力也越来越强,如同无形的纽带,开始连接所有立誓者的神魂。
大部分天骄,无论内心作何想法,在此情此景下,也纷纷依言立誓。精血如雨,誓言如雷,广场上空,隐隐浮现出一幅由无数种族图腾与信念光辉交织而成的浩瀚画卷,那是盟约正在成型的象征!
然而,就在盟誓进行到最关键、契约之力即将彻底稳固的时刻——
异变陡生!
广场边缘,隶属于“幽冥鬼族”的阵营中,一名一直低垂着头、气息隐晦的鬼族天骄,猛地抬起了头!他兜帽下的阴影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
他并非逼出精血,而是整个身体如同吹胀的气球般猛地膨胀起来,一股远超他本身修为的、充满了极致毁灭与蚀界气息的恐怖能量,在他体内疯狂汇聚!
“为了……蚀界荣光……源初……当灭!”
沙哑扭曲的咆哮声中,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如同扑火的飞蛾,无视了空间距离,带着自爆一切的决绝,直射祭坛中央玉榻上的唐笑笑!
是死士!蚀界者早已埋下的棋子,竟混在了幽冥鬼族的队伍中,选择在盟誓最关键的时刻发难,意图打断盟约,并一举摧毁源初载体!
“放肆!”
“拦住他!”
惊呼声与怒喝声同时响起!
距离最近的几名天骄下意识地出手阻拦,但那股自爆的能量太过恐怖,直接将他们的攻击湮灭!
眼看那漆黑的死士流光就要撞上玉榻——
一直按剑而立的姬无夜,动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确认唐笑笑的安危——因为他绝不会让任何威胁靠近她半步!
锵——!
清越的剑鸣仿佛要撕裂苍穹!姬无夜周身那涅盘新生的磅礴剑意轰然爆发!他并未施展任何繁复的剑招,只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剑——前刺!
以身化剑,人剑合一!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洞穿时空、斩断因果的银色剑罡,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道漆黑流光的核心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在所有人震撼的目光中,那蕴含着恐怖自爆能量的漆黑流光,在接触到银色剑罡的刹那,竟如同被定格了一般,骤然停滞!紧接着,剑罡之中蕴含的那一丝源自无名剑修印记的、透明的时空断绝之力悄然发动!
嗡——!
漆黑流光内部那狂暴的能量结构,仿佛被从时间与空间的层面上“切断”了联系,瞬间失去了稳定性,如同无根之萍,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连同那名鬼族死士的存在痕迹,一起被抹除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唯有那道璀璨的银色剑罡,依旧凝滞于空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芒。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剑震慑住了!尤其是那些原本对姬无夜实力有所怀疑,或心怀不轨之徒,更是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一剑,已非寻常神通,近乎于……规则层面的抹杀!
姬无夜缓缓收剑,依旧沉默地立于玉榻之侧,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唯有他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疲惫,显示着方才那一剑对他而言也绝不轻松。
守墓长老深深看了姬无夜一眼,眼中赞赏与凝重并存。他不再耽搁,石杖高举,声音传遍四方:
“盟誓继续!”
经此变故,再无人敢有异动。剩下的立誓流程顺利进行。
当最后一位天骄的精血与誓言融入祭坛,整个广场轰然一震!那幅由万族图腾与信念构成的浩瀚画卷彻底凝实,化作一道七彩流光,没入祭坛中央的唐笑笑体内!
她身下的玉榻光芒大放,体内那“新生墟痕”核心的源初火种似乎受到了引动,微微跳动了一下,散发出一圈温暖而浩瀚的涟漪,扫过全场所有立誓者。
一瞬间,所有立誓者都感觉到神魂之中多了一道无形的羁绊,彼此之间多了一份信任与共鸣,对于蚀界魔气的感知与抵抗能力也隐隐提升了一丝!
万族盟誓,成!
然而,就在盟约之力稳固的刹那,谁也没有注意到,昏迷中的唐笑笑,那苍白的指尖,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而她识海深处,那盏沉寂的心灯,灯焰似乎也跳动得稍微有力了一些。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这浩大的盟誓与暗流的冲击下,悄然发生着变化。